在法国,山飒的名字很响亮。
两年前,这位留学法国的中国女孩以优美清新的法语创作了小说《围棋少女》,并摘取了龚古尔文学奖的桂冠。近日,这部作品的最新版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在只有5000多万人口的法国又销售了12万册,在崇尚文学和艺术的法国图书界的销售排行榜上每天均名列前三名。
现在,《围棋少女》相继被译为英、德、韩、日等17种语言出版。中文版《围棋少女》也于去年在中国出版发行。
希拉克赏识的中国女孩
法国总统希拉克曾给山飒写信道:“我是多么赏识您那如此丰富又如此深刻的新作……您的语言、您的故事以及您微妙的思想使我深受感动。我猜想中法两国之间的两种语言和两种文化的撞击,对您的美好前程是一种特别的铺路……亲爱的山飒,请接受我衷心的问候,并致以诚挚的友谊!”希拉克不仅写信赞扬山飒,而且还特邀她参加为中国国家领导人举办的宴会。
山飒不仅写小说,还擅长绘画,曾担任被毕加索誉为“当代最伟大的形象艺术派画家”巴尔蒂斯的助手。2002年10月,她的书法绘画集《书法家的明镜》在巴黎出版。随后,她又在巴黎举办了个人书画展,法国国家文化部的7位前任或现任部长出席了这个画展。
“一个留学法国的中学生,凭借何种力量在几年的时间里获得了如此的成功?”很多人不禁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恰巧,山飒近日因事回国,记者在她下榻的酒店对其进行了专访。
留学就像剪断了脐带
“留学是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人生来就喜欢依赖,留学就像剪断了脐带,很多人受不了一开始的痛苦,文化差异那么大,确实是很难接受的。”虽然山飒现在已不是留学生了,她已成为一名职业作家和画家,但留学生的生活记忆依然清晰。而且,正因为这段特殊的留学生活成就了她,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山飒上高中时,她得到了留学法国的机会。因为在国内出版过诗集,并获过全国儿童诗歌奖,她获得了每月4000法郎的奖学金。尽管如此,山飒留学的时光像大部分的留学生一样,感觉很痛苦。
当时,保证基本生活费用每月大约需要8000法郎,她得的那份奖学金显然远远不够。山飒说:“我第一次感到了贫穷,我随时会遇到第二天就可能没有钱,没有钱怎么活。这种滋味在国内是绝对尝不到的。不去留学时,我在国内的生命历程似乎已经画好了,父母都是北大毕业生,后来在大学当教授,又都是作家,我当时的梦想是像父母一样。我读的是北大附中,因成绩不错将被保送进入北京大学,以后也想做教师、作家。然而,留学实际上是对我已设定的命运的一种冲击,等于生活又重新开始,我不能再依靠父母。”
“有没有去打工来贴补留学生活费用?”我问。
“法国的社会是很难被允许打工的,不给工卡就不许打工,否则就是打黑工。而打黑工的钱是很少的,也没有保障,根本不够生活。我打的工算是高级工,给人家写稿子、搞一点翻译,都是零零碎碎的小工。有时候倒是很想去给人家当女佣,但两次都被人家开除了,因为我技术太差,清扫得不干净。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发现自己实在是不行。”现在,山飒是用淡淡的微笑来描述她当时留学生活的窘迫。但是,她的整个表达却传递着那段艰难的生活印记。
山飒说,因为一开始不会说法语,前4年对于她来说是非常“黑暗”的4年,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光明。少有语言交流,离家那么远,又没有钱回家。她很孤独。
“那么,你靠什么支撑,走过这段日子的呢?”我问山飒。
山飒回答:“我对法语非常感兴趣,我每天除了上课以外,要看大量的法语书。没有朋友,又很孤独,所以用看书来打发日子。我翻烂过一本法汉字典。许多人很吃惊我的法语非常好,问我是怎么学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开始写小说了。其实我基本是自学,我的法语是看书看的,我从来没有上过语言学院,学费太贵了,上不起。我现在记忆中非常深刻的是那时经常头痛,因为大量地往头脑里塞单词。除了记单词,就是想家。”
“你很不简单,靠自学掌握了法语,很想了解你的学习经验。”
“在学习上可以说我不是很用功的人,我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从来不用功,就说现在吧,还是不够用功,我有时会非常用功,但不是那种知道拼命干活的人。我觉得我有一些方法,这些方法就是中国的高考锻炼出来的。因为高考的时候要背历史、背政治、背古文,就锻炼了一个很会抓重点的学习方式,那么在国外自然而然地就把这套搬上来了,发现特别管用。法语的单词我从来不背。实际上我是怎么学的呢?我是读很多书。因为读三本书单词重复出现意思就记下来了。我有兴趣地去读一些书。一个词不懂我就查词典,这个词重复出现第三遍我就记住了。我是晚上读书,白天去上课,上课时如果老师发出了这个词的音,我在脑海中记住了,记住了我就永远不会忘了。”
“你说留学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你认为留学生活给你的最大人生财富是什么?”
“我觉得留学生活对我最可贵的就是寻找到了个人的独立——命运上的独立。我已经6年不是学生了,但是每天都在学习。好像每天都要不断奋斗,都要不断补充知识。”
留学我没有拿到文凭
到法国后,山飒在很有名的私立中学法国文森中学先读了两年,她以哲学和文学为主科通过了法国中学的会考(法国的学生约有一半通不过),所以她的法语基础应该说还是学得比较扎实的。之后,山飒进入法兰西神学院哲学系学习。
可是山飒只读了两年大学。因为第三年的时候,她遇到了来自瑞士的同学春美的父亲——著名画家巴尔蒂斯。巴尔蒂斯当时已有88岁高龄,他希望山飒去他家做他的助手。山飒内心感觉到这是她人生的一次机会,她毅然辍学跟随巴尔蒂斯去了瑞士。
“父母把你送到法国是要你去留学,而你却做了反差很大的选择,你的父母能理解吗?”我问。
“我的父母当然反对了,因为父母都是博士,中国人又是最讲究文凭的,没有文凭就如同吃不上饭。可是,我认为在这样一个世界非常有名的画家身边工作,比在学校拿一个博士文凭更为珍贵。反正离父母那么远,我就自己决定了抛弃学业。巴尔蒂斯也没有文凭,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说你不要文凭了。因为曾一度还想回法国再学习,巴尔蒂斯说你不用学了,够了,你自学就可以啦。”山飒说。
山飒在瑞士生活了两年。巴尔蒂斯家的事情并不多,她一边写作,一边写小说,也一边读书。她读了很多书,法国的文学名著她基本上都在巴尔蒂斯家读了。在那里,山飒写了她的第一部小说《山鬼》,于1997年出版。
2001年出版的《围棋少女》法文版 ,成为该国近两年最畅销小说。《围棋少女》的创作源泉非常复杂,是山飒献给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她的外祖父在新中国成立后曾担任长春市市委书记,所以山飒对东北非常有感情。另外,她的外祖母也是一位抗日战士。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搞地下工作,一起去太行山打游击,然后又一起到了延安革命根据地。山飒的妈妈就是在马背上的摇篮中长大的,所以山飒在《围棋少女》中表达了他们家的一种爱国情结。
法语是个很严谨的语言,山飒通过了法国中学的会考,又读了哲学,所以她对法语的用词非常严格。她还听从了巴尔蒂斯“不要试图摹仿别人,你应该走你自己的路”的教诲,她的每一句法文都散发着中国的艺术意境美。
“法国人觉得我是用古典的法语,觉得我的语言有一种古典的美,又有一种东方的美;他们又觉得偶尔中还有一些错误的用词,但是这些错误的用词往往是我的文字的魅力之处,看得出来法语不是我的母语,让人感到这是异国人的作品,因为往往我用的这些词汇,表现出中国的艺术意蕴,能够让他们的法语焕然一新。有人说,法国的文学已经走向低谷,但是由外来的作家,比如山飒,用她的语言给法国文学一个新的启发。”山飒对我诠释着她的作品。
从1997年至今,山飒在创作方面成果颇丰,有小说《山鬼》、《柳的四生》、《围棋少女》,诗集《凛风快剑》,书法绘画集《书法家的明镜》等,先后获得法兰西学院奖、龚古尔处女作奖和新年奖、卡兹奖等。
父母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一条正统的道路,山飒的父母一开始对山飒的选择感到困惑,山飒去留学而没有拿到文凭,很长时间成为他们心里解不开的结。
“我这几年一本、一本书地出,又有《围棋少女》的成功,而且《围棋少女》翻译成中文在国内也产生了一定反响,我觉得我的父母终于理解我走这条路的道理,承认我做得对。”得到父母的理解,山飒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鼓励大家去留学
山飒说,世界上有两种文化,一个是西方文化,一个是东方文化,如果我们东方人知道西方人的思维方式,知道他们的文化传统,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启发。所以,她鼓励大家都应该出去留学,因为毕竟留学能够看到西方文化,能够看到人生的另外一面。
她说,出国留学还有一个好处,因为学生在家里往往存在依赖心理,用法国的一个谚言形容就是:“围着自己肚脐眼转。”而出国留学以后,你在街上谁都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的文化背景,不知道你的家庭,你要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尽管留学是一件孤独的事情,却是对个性非常有意义的锻炼。
“我不是中国那种传统的死用功的学生,我的用功是要有快乐的,我觉得我获得成功最重要的就是好奇心。对西方的文化感兴趣,我才去学,我要是不感兴趣,我绝对不去学。比如,我对绘画感兴趣,我才会去美术馆,绝对不是因为附庸风雅去美术馆。我为什么那个时候下定决心一定要懂法语?就是因为我一句都不懂,每次听到法国人说话就觉得神秘。会琢磨他在说什么?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好奇,这种欲望促使我走向别人,而不是封闭自己。”谈到自己对求知的感受,山飒侃侃而谈。
她说实际上不是法国走向她,而是她逐渐走向法国社会。一些中国留学生出国以后,对人家不那么好奇,而且如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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