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英伦几年,最令我难忘的是一次儿童音乐会。这场音乐会安排在白天,欢迎所有年龄段的孩子来听。开始的时候,每个乐器组的首席先用他们各自的方式向孩子们介绍自己的乐器。安排了普罗科菲耶夫的《彼得与狼》,故事和音乐交配的起伏让孩子们一会儿默不作声,一会儿惊叫唏嘘。最后,孩子们还可以随意走上舞台仔细看各种乐器,甚至触摸它们,而 每位演奏员也极其耐心地向他们解释。这一次,没有通常音乐会的黑色衣裙,每个人都穿着鲜艳,首席还特地打了条卡通领带。一场音乐会最后变成了联欢!我因有事要在演奏完就走,在经过家长观众区时,有几个人都特地对我说“谢谢”,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音乐带给人们的快乐以及参与制作音乐的满足。音乐会大多是在夜晚灯光下举行的,而我总忘不了那个早上透过音乐厅高高的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五月的阳光。
虽然在英国读的是商科,但儿时音乐的熏陶却使我难以割舍对它的挚爱。我考进了学校的交响乐团,从此,音乐又交织在我的生活里,奏响在一年四季。
夏
每年的夏天是英国音乐爱好者狂欢的季节。BBC举行的音乐会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举行两三个月。最妙的莫过于可以只花3英镑就买到一张站票,虽然累,但供大家站的位置却是音乐厅的池座——最好的位置。来“站听”的很多都是穿仔裤T恤的年轻人。穿着随意,却是一流的听众。梅纽因在他的回忆录里花了一两页的内容评价世界各地的听众,把英国的听众列为他的知音,一点也不奇怪。英国的听众永远保持着绅士风度,但他们的掌声里绝不缺乏热情、赞赏和发自内心的对音乐家的感激。
秋
我喜欢阿尔伯特音乐厅的富丽堂皇,但也喜爱威格莫尔音乐厅的温馨。这是许多音乐家视为“有回家般感觉”的地方。厅不大却有最好的音响效果,也让观众感觉到一种特别的和演奏家亲近的感觉。还有泰晤士河畔的皇家节日音乐厅——伦敦爱乐乐团的家,对它的音响效果评论家们褒贬不一,但它的音乐会内容却很广泛,很有伦敦爱乐的开明风格。一座步行桥连接到河的对岸。最美的就是和朋友一起慢慢走过,随意聊着刚刚结束的音乐会,身旁是伦敦的夜景,依然沉浸音乐之中。巧的是,几年后住在莱斯特的时候,又发现莱斯特的德蒙特福特音乐厅是伦敦爱乐的另一半“家”。原来这个乐团同时是两个音乐厅的常驻乐团。而伦敦金融区的巴比坎中心(Barbican Centre)总是能请到一些世界一流的演奏家和乐团为他们看上去有点阴暗的建筑添上不一般的色彩。我本是厌恶那一类六七十年代的现代建筑的,但一次乔舒亚·贝尔和伦敦交响乐团的布鲁赫主题音乐会——《最后的浪漫》,却让巴比坎中心在我脑海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我爱极了乔舒亚·贝尔诗意的演奏风格。而秋雨下灰暗的巴比坎中心在那一晚也显得诗意了。
冬
虽然是从小学音乐,但伦敦却实在是我真正音乐生活的开始。从前拉琴对于我是一种孤独而艰苦的体验。在伦敦,我才渐渐体会到其中巨大的乐趣,和别人一起制作音乐的乐趣。说来奇怪,我心里音乐的完美时刻是冬季坐在乐团里,于乐曲的间隙,聆听旋转梯顶本是教士布道讲台上女高音唱维瓦尔第的咏叹调,我们为之伴奏的协奏曲的华彩。几年后有幸参加了一次澳大利亚悉尼歌剧院的音乐会,坐在那精美的建筑结构里,四周是完美的音效设施,怀念的却依然是那磨得发旧的木质莫利音乐厅和教堂里几百年的青石。
很多普通人经常去听音乐会。乐团也为他们提供了便利而又便宜的机会。这样的音乐会多半在教堂举行,音效果一点不比大型音乐厅差。一次排练时,同排的女孩小声笑着对我说,我们正坐在某位圣人的墓地上。低头一看,果然,地上的砖的确是一块墓砖。后来到了悉尼,偶尔也在乐团里拉琴,也是在教堂里,可是悉尼的教堂多是新建筑,总还是有点不够惬意。(英国莱斯特大学乔奕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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