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档案
姓名:梅蔚
性别:男
年龄:28岁
原籍:江门市
现居:加拿大温尼伯市(WINIPIE)
简历:1999年到了加拿大的温尼伯市一所音乐学院读古典音乐评论,后回国,发展不如意。2002年,又回到了加拿大温尼伯市,读完了音乐硕士学位和商业管理学士学位。现在加拿大一家电零售连锁店任职部门销售经理。
为了寻找我的音乐梦,我来到了加拿大温尼伯市
1999年的夏季对我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夏天。这一年,我来到了加拿大的温尼伯市。7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个夏天空气里弥漫的树叶味道和晚上城市闪烁的灯火。那一年我意气风发,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新生活无比激动而又忐忑不安。那一年我除了两把琴以外一无所有,精神上却满是希望。那一年,我21岁。
我念音乐学院,专业是古典音乐评论。为什么念音乐评论?这几乎是每一个初次见我的人的例行问题。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是科班出身,要读音乐,当初只有这家学校的这个系肯收我。因为跨专业申请的关系,我当时还在星海音乐学院专门考了专业入学试。我还必须念两个学期的预科。预科成绩要求很苛刻,每门功课不得低于B+,才能读硕士课程。
我出国的初衷跟大部分的学生不一样,他们有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父母安排过来的,有为了争一个更好的前程而主动“流配”到这种“远恶军州人不到处”(《水浒》语)的,而我是一门心思想读音乐,尽管这个专业和我做的音乐风马牛不相及。我当时的动机单纯得近乎可笑,“怎么说都是音乐”,这是我的一个梦。
梦里总是看上去很美,梦醒时分却触目惊心。为了排解郁闷,我加入了当地一个老式重金属乐队,过着摇滚乐手放浪形骸的生活
梦里总是看上去很美,梦醒时分却触目惊心。我念的这个专业对手指要求不高,对耳朵要求却很高。第一节课就听恢宏的交响乐史诗,里面的声部、古典和声听得我云里雾里。下了课斗胆问教授,才知道这是基本专业要求——这门课我必须拿A。
这只是第一步,以后的音乐史和乐理分析才更可怕。我只能一头扎进古典音乐的汪洋大海里,每天随身听里不是贝多芬就是海顿,上厕所都在看柱状和声,看到痛苦处几乎便秘。这种经验,并不愉快。它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我通过了预科,也导致以后我一听任何形式的古典音乐,就有想吐的冲动。
2000年的时候正是重金属回潮期,音乐学院里到处都有乐队招人的海报。我功课上了轨道,空余时间多了,就加入了当地一个老式重金属乐队弹电子吉他,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排练、演出。那是我人生里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阶段。那种形式的放浪形骸,简直是摇滚人生的标准版本:大麻、酒精、摇滚乐、飞车、长发、眉环、耳钉、紧身皮衣、酒后闹事……我最厉害的时候,脸上打了4个洞,戴上大大小小十几样首饰。我曾经有过一天抽7克大麻的记录,也试过在酒后的半迷幻状态下在积雪的路面上开车速度达每小时120公里的经历。当时以为潇洒,现在想起来简直是疯狂。
回国发展不如人意,我第二次回到加拿大,半工半读,用两年时间修完了两个学位。囊中羞涩的我过着一个星期只能吃一袋面包的日子
这种生活过了大半年,预科也念完了。处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境地,是继续留下完成硕士学位,还是把心一横远遁回国。这时,正好国内有个朋友搞了个录音室,叫我回去一齐大展拳脚。我在加拿大也呆得气闷,钱又不顺手,于是把手上一些值钱的东西变卖了,准备回国。在送别的酒宴上,一个香港朋友对我说:“来,干了这杯酒,以后不要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我笑着一饮而尽。谁知道,一年半以后,我们喝下了同样的酒,我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回国的发展并不如我意。录音室在半年的惨淡经营后终于寿终正寝,股东们遂作鸟兽散,我则开始在几个城市之间漂流,从一家公司跳到另一家,涉及的行业从移民顾问到房地产策划。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事业在哪里,虚抛光阴,今朝有酒今朝醉。
2002年,经过了在国内无所事事的一年半以后,我又回到了加拿大温尼伯市。这次我决定在完成我的音乐硕士学位的同时再多念一个学位,因为我知道再也不可能以音乐为职业了,有个比较稳妥的专业会保险许多,起码做不了音乐还能糊口,于是我申请到另一家学校念商业管理学士学位。
虽然硕士课程有奖学金可以免交全部学费,但学士课程还是要交钱的,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经济上无庸置疑地窘迫不堪。在盘点了一下家当以后,我悲哀地发现,当年还值点钱的东西,现在连半价都卖不出去。落到这份上只好靠自己了,幸亏有朋友帮忙找了两份工作,一份在中餐馆做服务生,另一份在超级市场当收银员,月收入在700加币左右。
有关打工的辛酸苦辣我不想赘述,跟国内那些南下打工的民工相比,我简直是活在天堂。只是在紧张到近乎白炽化的课业压力底下还要打两份工,对一个人的体力脑力都是极大的消耗。在短短一个学期里,我就瘦了15公斤。赶功课赶考试赶打工,样样都要时间,时间并不是如鲁迅所说的那样肯挤就会有。最忙的时候,我一个星期的睡眠时间加起来只有10个小时,从早上7点一睁眼就直忙到第二天凌晨3点。上第一节课、打工,再上课,再打工,回家还得赶作业。因为没车,上下班只能靠步行。在加拿大零下30多摄氏度的夜里走路,对广东人而言是极其难得的人生体验。有一次,10分钟之内就把我的耳朵冻出了血,结的冰回到家里才融化,痛入颅内,耳朵从此落下病根,每当受点风寒就疼痛不已。
打工挣的钱其实很少,勉强够交房租和基本生活费。加拿大食物很便宜,但要吃饱肚子也得每月100多加币。一次把学费交了以后,我兜里剩的钱只够买一袋面包、一堆橙子,每天数着面包片过日子的滋味并不好受。有时太饿,肚里翻江倒海地绞动,吐出来的只是一堆清液。据我朋友描述,那段时间我说的梦话都是干炒牛河红烧肉。到最后,他们看不下去,请我去吃自助餐,我吃了三块烤牛排、半条三文鱼生还觉得没饱。
后来,我看到一篇地摊文学中描写一名在英国的留学生如何为生活奔劳,一天只能睡4个小时,不禁于我心有戚戚焉——这种感觉是开宝马奔驰的留学少爷们不可想象的,也是那些只在餐馆当服务员洗盘子就喊苦的普通留学生们无法体会到的——他们没有真正挨过饿,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一个星期只能吃一袋面包的滋味是什么,也体会不到在餐馆打工的时候饥肠辘辘,却看着满桌珍肴只能眼看嘴勿动的感觉——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惩罚。
这段日子对我心理的影响是转折性的。那些冰冷的夜晚和眼睛,再加上贫病交加,对一个青年人总会有死去活来的影响。20岁时我欣赏辛弃疾那种“醉里挑灯看剑”的浪子豪情,28岁的我变得迷恋聂绀弩“一曲樽前婪尾酒,千年局外烂柯山”的凄凉。现在只要走过以前住过的那栋旧公寓,总觉得那些街灯夜色有种“十年一觉扬州梦”的感觉。不同的是,杜牧的扬州梦是“二十四桥明月夜,小红低唱我吹箫”,我的扬州梦是“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我享受着莫名的孤独,事业却迎来了发展,在加拿大一家电零售连锁店任职经理,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管理着一群当地人
留学生的感情生活一直都是很多媒体大肆渲染的话题,国内许多读者甚至以为,在国外的留学生都是生活作风开放糜烂的登徒浪子,婚姻也不可能美满。其实这种猜测有失偏颇。有些在国外的患难夫妻,在艰苦的共同奋斗中感情日深,不离不弃。当然,更多的是抱着相濡以沫的初衷,到最后平静分手,相忘于江湖,更且相去无恶言,不失风度。我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诚然可以博得刻苦之誉,但对于女人尤其是美女,是完全没有诱惑力的。我也颇有自知之明,所以一直没有找女朋友。试想在零下30摄氏度的冬天,一辆开足了暖气、丝竹萦绕的小车和站在冰天雪地里听朔风呼啸等公车的情景相比,哪个对女孩子的吸引力大一些?而且我一直固执地相信,在穷到只能靠喝咖啡欺骗肚子的时候对你还能不离不弃的女人,那叫女神,而世上本是没有女神的。
在经历了“黄沙百战穿金甲”的两年之后,我终于通过了硕士学位的答辩和学士学位的最后两门专业课考试,这宣告了我在加拿大的求学生活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就是找工作了。老实说,我的运气还真不错,凭着之前在国内的销售经验和还算可以的英语,我在一家电零售连锁店获得了个经理职位,不过因为我在加拿大零售业没有相关经验,还得从基层开始做起。公司要求我在3个月之内必须做到在区域销售中排列前30名的成绩,不然的话就打回原形,从最低做起。我只好把当年3天不睡觉赶期末考试的劲头拿出来,狂啃部门专业知识。我试过连续一个星期做了20多页的笔记,也试过连上两个星期班不休息。3个月以后,我在排行榜上排前20名。这家公司只有我一个是中国人,之后走马上任,任职部门销售经理,一直做到现在。
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管理一群本地老外,一开始心里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部门里面资历最浅的人也在这家公司呆了3年,我这种“新丁”在他们面前当然是不讨好的,只能“夹起尾巴做人”,虚心请教。在2005年圣诞档期里,我的部门业绩跃居全加拿大前5名,这里面,有我的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一份荣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