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萌是我在伦敦的好战友。她和我来英国的日期是同一天,但是比我整整晚了一年,所以每到了这个纪念日我们都要庆祝一下。解萌刚到伦敦就生了一场大病,是一种让人头疼的怪病,据说是这里的空气造成的。但是她给自己找了一个收入丰厚的英国记者男朋友,可以免费住在他家里养病。
生病的人总是情绪低落,那阵子也正是我最艰难的时期,所以说我们是战友真是一点 都不过分。我们在一起成天聊着北京的温暖北京的热闹,但伦敦让人头脑清楚脚踏实地,还有就是我们认识的那帮北京男孩里没有一个能受得了在这儿生活的辛苦。
有一阵我们天天琢磨着做生意,在各种各样的市场里逛来逛去,打听行情,回家以后制定了一个卖饺子的计划———就算卖不出去自己吃了也行啊。但实验证明我们包出来的饺子连自己都吃不下去,因为谁都不知道和出来的面该放多长时间,一煮出来全成片汤了。
解萌交到的男朋友几乎全是英国贵族的后裔,所以一到圣诞节复活节之类的日子,她都要跟着去男朋友父母家的乡村别墅住上好几天。回来的时候,她总会向我痛诉那帮人的生活如何较劲,比如每上一道菜就要换一套餐具,弄得吃完饭水池里堆满了盘子和刀叉。比如葡萄白天不能吃,要等到晚上作为饭后甜点;还有她男朋友为自己象征贵族血统的一大长串姓氏感到多么的自豪等。在英国呆久了我们的中文水平集体下降,经常提笔忘字,一给家里写信就互相打电话问某些成语到底是哪四个字。
我接触的人其实多数是平民,杂货店老板,蔬菜摊伙计,来自东欧国家的小女孩,贫穷的电影人,三教九流,给我的生活增添了无数乐趣。但有时候我和解萌发起疯来,也会在一起异想天开,发誓说我们都要找最有钱的男朋友,买机票让我们经常回北京去度周末。
解萌的同屋是一个叫Ed的英国年轻人,从小上贵族学校,父亲是世界上有名的建筑师,因此Ed的少年时期过得像小王子一样,还周游了不少个国家。他的父亲去世以后,留给他一大笔可观的遗产,所以Ed从来不工作,每天在家看球赛,弹吉他,剩下的时间就总是一副忧郁的样子,抱怨着生活的无聊乏味。
当我开始频繁地去找解萌聊北京的时候,就经常给他们做点菜吃,有时候也跟Ed随便玩玩音乐。在我终于发现Ed不知不觉的喜欢上我时,并没有回避他。那毕竟是我最艰难的时期,他的关心给我带来了需要已久的温暖和安全感,甚至有些甜蜜的感觉。我毕竟是一个女孩啊。
Ed不只向我表白了他的感情,他还十分直接地说,我有很多钱,而你也需要帮助。他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想诚实地告诉我,他确实可以改变我的处境。但我心里越来越清楚地知道,我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尽管他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但我一点也不欣赏他的生活,虽然我很羡慕他能心血来潮就去买一堆昂贵的音乐设备,然后扔在那里碰都不碰,可我却得省吃俭用攒上好几个月才敢买台最便宜的机器,我仍然认为他有钱是他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因为他除了拥有幸运的先天条件之外,并没有自己创造快乐生活的能力。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吸引我呢?
跟Ed说再见的时候他的眼圈红了,我伤感地跟解萌坐在酒吧里,她十分不服气:“Ed那么好你怎么就不能爱上他呀?你现在多需要帮助呀笨蛋!”
我在通往舒适生活的大门口转了一圈又溜达回来了。但我从来没有为此感到过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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