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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者毕竟是少数
1997年,来自国内H省的A小姐只身一人到瑞士留学。她父亲与记者是同行加同乡,于是在万里之外发来文传,希望我去机场接站,帮她女儿转往距日内瓦100多公里以外的学校。那天晚上10点多钟,当我按照机场提供的时刻表赶到机场时,小A乘坐的班机已于1小时前到达,所有乘客都已离开抵达口。我从未见过小A,手头也没她的照片。四处搜寻未果后,我急忙赶到与机场紧邻的火车站。在空荡荡的候车大厅里, 一个中国女孩费劲地推着一辆装有五六个大箱子的行李车,漫无目的地走着,边走边擦眼泪。我估计她就是小A,上前一问,果然是。原来,她见机场没人接,又听说开往学校所在城市的最后一班火车已经没有了,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她茫然不知所措,想到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无处安身,泪水立刻涌出眼眶。于是,我马上与火车站售票处联系,发现当晚仍有火车开往她将就读的学校,并设法让她与学校联系上。
在联络过程中,我刻意让她自己去购买电话卡,并由她本人出面与校方负责接待的人员用英语交谈,最终说服校方派人到火车站去接她。据我观察,她不仅英语不错 ,而且懂得如何利用语言这一工具与校方沟通。我基本上放心了,因为不少到瑞士留学的中国学生要么对英语或法语一窍不通,要么会一点外语,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碰到这样的中国学生,一些热心的瑞士人想帮忙也不知该怎么做。
由于身处不同的城市,在小A留学期间,我和她联系不算多,但一有机会我就会设法了解她的学习和思想状况,不失时机地给她一些帮助。1999年,当初还抹眼泪的A小姐经过努力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获得瑞士中部一所与美国合办的学校的奖学金,继续攻读学士学位。2000年下半年,她与一位在瑞士认识的英国青年结了婚,两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被骗的滋味不好受
当然,在瑞士留学的中国学生并非都像小A那样幸运。在国内初中还没读完的小B1998年到日内瓦学习语言。与不少同龄人一样,年仅15岁的他在家里基本上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生活难以自理。在留学之初的新鲜感过去后,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没日没夜地玩电子游戏。这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学习,他先是迟到,部分课不上,继而发展到干脆逃学。他远在中国的父亲知道这些情况后,请求记者把他的游戏机保管起来, 周末才允许他玩一次。但这样仅仅过了两个星期,贪玩的小B就坚持不下去了。他先是瞒着我买了一台新的游戏机,后来又以要将游戏机卖掉为由把游戏机拿走。小B在日内瓦混了一年多之后,为防止惹出其他麻烦,他父亲不得不忍痛将其召回老家。
在瑞士日内瓦的一家酒店里,实习生小C向酒店的华人老板诉说了她在某所酒店和旅游学院的遭遇:“这所学校连校舍都没有,我们住宿和上课的地方不过是两座普通的民房,教室只有两间,开始的时候连黑板都没有,条件还不如国内的一所小学。我们一到学校就有种受骗的感觉。”
据她介绍,这所距日内瓦不远的“酒店和旅游学院”,学生清一色是中国人,与她同时入校的有来自北京、天津、哈尔滨、苏州、无锡、大同等城市的30来个学生,而老师包括校长在内一共只有3人,其教学质量可想而知。但该校的学费和住宿费却颇为不菲,每人每年需缴纳10多万元人民币,而实际在校上课的时间仅有4个月。
“我的学费大部分都是父母从国内寄来,”小C说,“他们都是工薪阶层,家里的积蓄本来就不多,有的时候不得不向亲戚朋友去借,每当想到这些心里真的很难受。 ”
接待过许多中外实习学生的那位华人老板提起这些酒店和旅游学校,就气不打一处来:“实习生刚来的时候连开酒瓶、摆酒杯都不会,而他们居然已经学了整整一个学期的酒店服务!交了两万瑞士法郎(约合10万人民币)的学费,酒店业的知识居然还是零!这不是骗钱又是什么?”
一纸通知把中国学生赶出校门
的确,中国留学生近年来的大量涌入为瑞士的一些不法之徒提供了骗取钱财的机会,有的甚至公然宣称“自己不是教育家,而是商人”。他们花很少的钱即可创办一所学校,然后通过有关中介公司诱使中国学生上钩。这类学校的欺骗行为连瑞士人都感到痛恨,私下里把他们办的“学校”称作“学店”。有的匆忙搭起的“草台班子” 连教师的工资都发不起,最终被迫关张,而受害的自然是那些来自中国大陆的无辜学生。
今年3月29日,瑞士法语区的两家报纸《24小时报》和《晨报》报道,位于洛桑的一家私人酒店管理学校因财政困难濒临倒闭,12名中国学生被逐出校门,流落街头。据报道,这家“国际酒店商务和管理学校”开办仅两年,校长是定居瑞士的希腊人,学校共有学生15名,除3名泰国学生外,其余全部来自中国大陆。今年3月,他们突然接到学校通知,责令必须在当月月底以前搬出校方提供的住处,并和学校结清账目。这一纸通知意味着学生们不仅被赶出校门,而且如果不能在两星期之内找到新的住处,还将面临露宿街头的厄运。这时,瑞士酒店学校协会向走投无路的中国学生伸出了援助之手。协会派代表与学生见面,并根据学生的愿望与其下属学校联系,安置了受害学生。由于协会出面干预,受害学生总算被其他学校接收,并办理了注册手续。但是,由于大部分学生都已无力支付继续学习的费用,真正开始上学的只有两人,其他人则在协会帮助下进入酒店或餐馆实习,以便先从微薄的实习工资中存下些钱来,再做下步打算。
谁来为留学生的遭遇负责?
不过,话说回来,到瑞士留学的孩子及他们的家长在作决定时也有一定的盲目性和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们认为瑞士一切都好,对孩子将学习的专业缺乏真正的了解。因此,当这些在家里被父母宠惯了的孩子到瑞士酒店管理学校学习切菜、涮盘子、倒酒、摆桌子等“侍候”别人的必修课程时,他们心理上难以接受,容易产生悲观失望以至受骗上当的想法。再加上多数中国学生英语和法语水平不高,连教师在课堂上使用的语言都听不懂,更看不懂当地的电视,读不懂当地的报纸,对当地的文化、风俗、法律知之甚少,种种障碍无形中加深了他们与当地社会的 “隔阂”。4月下旬, 在临回国的前几天,一名自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中国学生在绝望中投入日内瓦湖, 结束了自己25岁的生命。
有关人士在对中国学生在瑞士多年来的境遇进行分析后认为,与同期的外国学生相比,除外语不能过关外,中国学生在国际酒店业基础知识方面差距太大;在国际知识、人文科学、仪表及交际学等方面,中国学生知识极为贫乏;对于留学的所在国家的法律知识以及国际法律知识,中国学生知之甚少。针对这些问题,瑞士华人华侨联合总会会长赵元先生在日内瓦办起了一个类似综合大学预科班的学校,有针对性地加强外语、西方文化、计算机应用等方面的教学,并定期安排学生到瑞士有关院校实地参观与实习,以便为他们将来进入瑞士本国以及英、美等国大学进行学习铺平道路。这一举动不仅受到中国学生与家长的欢迎,而且受到中国驻瑞官方机构和瑞士有关学校、酒店及政府的赞同。
瑞士有关当局近年来也逐渐意识到,酒店管理学校是瑞士旅游和酒店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到瑞士旅游业乃至整个国家的形象。瑞士酒店业协会主席克里斯蒂安·雷表示,协会不能容忍少数害群之马败坏瑞士酒店业和酒店学校的良好声誉。他们将联合有关方面采取一系列整顿措施:对酒店学校进行质量普查,检查内容包括校舍条件、师资情况和教学质量等方面内容;对学校实行评估,将通过“ 质量检测”的学校列出名单,印制成册后发往瑞士各驻外使领馆,以作为向申请留学人员提供咨询之用;酒店业协会下属的3500余家会员联合行动,抵制劣质学校的学生到本店实习等。协会还将建立一个基金会,投入一定资金专门用于改善包括酒店学校在内的旅游业的设施和形象。
真的希望等我再到瑞士时,看到的将是中国小留学生们在幸福快乐地生活学习, 而不是向我叙述他们悲伤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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