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地方距离墨尔本的“时髦之街”Chapel Street很近。每月两次,我会在秋天温暖的阳光下,沿着这条街步行二十分钟去银行上班。
路边咖啡馆天天客满
不少人说这条街像淮海路,可我总觉得不像。这里没有高楼林立的恢宏气势和压迫感,沿街都是两层楼的维多利亚建筑,每家店门面都很窄小。
街边的咖啡馆比肩接踵,无论什么时候来,里面都坐满了人。有一个人看报纸享受午后阳光的,呼朋唤友的也不在少数。
刚到澳洲时我特别羡慕这种逍遥。不过,从小受的“勤劳是美德”正统教育的我们心里小声嘀咕:怎么可以在工作时间上街闲逛?于是认定澳洲人都是懒虫,然后心安理得地回到自己工蚁般的生活中。
悠闲快乐的墨尔本人
有一天,意外地在一家咖啡馆遇到了以前的同事、华裔女孩Ying。她的毅然离职曾让我十分吃惊。放弃这样一份稳定的白领工作,对中国人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Ying现在在家做freelancer(自由职业者)。遇到天气晴好的日子,就抱个手提电脑,坐到咖啡馆里要杯咖啡,在暖洋洋的阳光下为客户写报告做报表。她说,这份自在快乐的心情就是再高的年薪也不换。
我问她:还会不会回办公室上班?Ying瞪大了眼睛大叫:“No way(没门)!”
前一阵一个全国调查显示,半数以上的悉尼人觉得生活不理想、压力太大;而过半的墨尔本居民却认为生活愉快。同是澳洲大城市,居民的生活感受却完全不同。
墨尔本人的快乐,看Chapel Street就能感觉到。有意思的是,这条街上黑头发、黄皮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一天走过一家咖啡馆,几个亚洲面孔的年轻人正在高谈阔论,说的居然是带北方口音的标准普通话,他们对其中一个男孩的漫画评头论足。本想停下来和他们聊几句,但又转念一想:在他们眼里,我可能已经老得不象话了,还是知趣一点吧。
一对华人父子的代沟
10年前乍到澳洲时,听前辈们都说当年(再往前10到15年前)的澳洲真叫遍地是黄金,随便开丬店都能发财。
朋友老孙夫妻开一个奶吧,每周工作六天半,一年到头只有圣诞节和复活节这几天可以休息。因为刚把儿子送进一家不错的私立学校,老孙说起话来倒是底气实足。
奶吧(Milk bar)是一种出售牛奶、面包、报纸、冷饮之类的小杂货店,和儿时记忆中上海的烟纸店差不多。顾客们一块钱买张报纸,两三块钱买袋面包;最贵的也就是10块钱一包的“好”烟。店主人往往独坐收款机前,心不在焉地翻看报纸,或者瞪着角落里小小的黑白电视,等待顾客上门。
提起儿子,老孙叹了起来。爷儿俩总是话不投机:儿子看不上开奶吧这种职业,父亲也不理解儿子的新奇想法。
10年间不觉成了“老移民”
不要说那个受澳洲教育的孩子,就是我恐怕也受不了开奶吧的枯燥,怎么也算不出它有什么发财前景,看来前辈们定义的“发财”和我心目中的恐怕是两码事。
对当年跨洋过海来找“黄金”的前辈们来说,能够供房供车、再供孩子念个私立学校,就是很大的幸福了。就像对百年之前来掘地淘金的华工而言,三餐饱饭和一间土屋,就算是人生莫大的幸福。
不料,不等我有机会嘲笑前辈没见过世面,新来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嘲笑我了。在网上偶然认识了一个住在附近的男孩,他每天上学居然都要从我家门前走过。
我请他过来吃饭,满以为会看到一个拿着爸妈的钱来澳洲疯玩的大孩子。谁知没谈几句,就发现如今的孩子既独立又有想法,和我们当年的青涩怯懦有天壤之别。
我们被他尊称为“老移民”、“老留学生”,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似乎在说:现在是我们这一代的世界了。
小移民只要过得自在
如果说早一代的中国移民有点来淘金冒险的味道,我们这一代则大部分是自恃专业技术和知识,要在洋人世界里闯天下。但两者的实质都是埋头苦干,拿自己数倍的辛苦和汗水,去换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如今的小移民看不上这样的生活,觉得这太乏味、太拘束、太缺乏创造性。他们不再是“淘金”者,而是带着黄金来投资生活的人。
他们大多都不缺钱,不需要也不愿意过老移民的苦日子,洗衣店、游戏机房、K房和饭店里随时可见他们的身影。他们也不再愿意去念那些“好找工作”的传统专业。
我问男孩,打算到大学里念什么?男孩阳光地笑笑,想做Standing Comedian,也就是插科打诨的滑稽演员。这也能算是一种职业?男孩说得很諔@然并非戏言。
找工作曾经是我的生活目标,但显然不再是他们的、至少不是全部的生活目标了。对那些在露天咖啡馆高谈阔论的孩子来说,漫画师这种在中国人传统意识中有点不大上得台面的行当,也成了很光彩的身份。
小移民们正在用他们的时间和金钱尽情享受人生的一切乐趣。就像那位小邻居自弹自唱的那样:“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生活是简单的,自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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