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丹佛下起了鹅毛大雪。从头天中午开始,下了一天一夜,到了早上也没有停的势头。地上的雪厚极了,雪花很晶莹。校园很大,好多地方都有人走过,就积了厚厚的雪。早听说丹佛是滑雪胜地,可是这么大的雪,却给我们上学带来了很多不便。
早上在家门口等公共汽车,等了好久,早过了时刻表上标注的时间,听说下雪天公车晚点是常事。好容易到了学校,我直奔北楼补交了剩余的学杂费,总计$6274.7,因为是国际学生,学杂费比本地学生贵出3倍之多。然后我又赶去计算机房,在那里得到了我在校园网系统上的帐号和密码。我着急忙慌地在网上买了张国际长途电话卡,又匆忙赶去上11点半的课。
American Ways(美国方式)是我在这里上的第一门课,那是国际学生办公室专门为初来乍到的国际学生开设的一门免费课,帮助我们从历史、文化、政治、风俗等各个方面了解美国。临离开中国时,有个老师对我说,在美国,通常你一学期第一天坐的位子就是你这一学期在这个班里的座位。牢牢记住这句话的我,按照以前在中国大学里的习惯,提前半个多小时就跑去占位子,心想我一定要抢个第一排的好位子,让老师对我有个好印象。按照课程表赶到King Center,费尽周折在曲里拐弯的楼道里找到110教室,却发现大门紧闭,还上了锁。我有些惊异,在附近徘徊了一阵,等到11点10分,仍没有半个人影出现。我有点儿蒙了,认定自己找错了教室,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忙不迭地向路过身旁的一个美国女孩请教。她看了看我的课表说:“还有20分钟呢,一会儿会有人来的。”
我很奇怪:“不到上课教室的门就不开吗?”
“可能吧。”她说完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对上课这样的事如此热衷。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美国,不再是不管干什么大伙儿都蜂拥而上的地方了。
11点27分,我终于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同班的女孩,来自墨西哥的Elsa,然后又来了两个瑞典男孩Jonas和Fredrick。一会儿老师来了,是国际学生办公室的Deborah。我这才发现我们4个人就是这班上的全部学生了。上课很轻松,第一节课就是聊聊天,互相认识一下。老师说下节课要带我们去Downtown逛逛,了解一下这座城市的历史。在我们相互认识的过程中,我出了个丑。Elsa介绍说,她来自墨西哥,我不知怎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说的是莫斯科。虽然我怎么看她棕黑的皮肤和一头乌发都与莫斯科不着边际,没准儿是混血儿吧,我这样一边想,一边高兴地大声说:“太好啦,我来自中国,我们两个的国家离得很近,是邻居嘛!”我甚至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苏联老大哥什么的。可能是我在一个新环境里太需要朋友了,抓住任何人都希望能跟自己扯上点儿关系。
可Elsa却说:“我希望如此,但是很遗憾,墨西哥离中国很遥远。”
我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固执地说:“怎么会呢,我们离得那么近,你一定是没有学好地理,你们国家就在中国的北边嘛。”Elsa望着我,笑着摇摇头。我简直被她搞糊涂了,坚持说:“莫斯科就在中国北边嘛,不信咱们查地图。”
这回Elsa乐出了声:“不是莫斯科,是墨西哥。”
下课后,我到餐厅去吃饭。学生中心地下有5家快餐店,每家都排着长长的队。我选择了一家叫TACO BELL的快餐店,走到柜台前我才开始胆怯起来,菜单上稀奇古怪的名字我一个也叫不上来。我用微笑掩饰我的不安,跟点餐的店员说:“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能给我推荐一下吗?”
那个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汉不耐烦地看着我,紧闭着嘴唇不说话。情急之下,我只好学着前面人的样子说:“我来一份9号套餐。”
那个店员毫无表情地在在键盘上敲了一下,“3块9,下一个”。我忙不迭地掏出钱,然后端着我的套餐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这才有工夫研究起我的食物。3个脆脆的玉米薄饼夹着牛肉馅儿,西红柿、生菜丝和芝士,还有一杯超级大可乐。我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环顾着周围的人。这里的学生很快活,大家坐在一起吃着、喝着、聊着、笑着,只有我是一个人,寂寞地啃着我的薄饼,觉得一辈子也没法融进他们的快乐中。无意中回头看见旁边一个健壮的男人和我吃着同样的3个陷饼,天哪,我苦笑,觉得快要撑死了。我把最后一个馅饼装进书包里,我可舍不得扔掉。
天色很晚我才从校园里出来。雪依然很大,坐上轻轨回家,接着又在雪地里苦苦地等公共汽车。雪花无情地落在我的头上、肩上。天真冷啊,我跺着脚,心想:我怎么一下子独自跑到这么遥远,举目无亲的地方来啦,这是别人的国家,我永远都只能是个边缘人,以后一切都得靠自己了。(于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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