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的朋友冠亦住在日本千叶,去日本自然要去看她。她的丈夫是日本人叫增田,以前为公司开大货车,一次车祸伤了脊梁,从此残废,不能像好人一样走路了。未婚妻离他而去,他曾几次自杀未遂,终于活了下来。学会了画油画,好不容易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后来,他对中文感兴趣,到北京语言学院去进修。在大连认识了刚从日本回去的冠亦,两人堕入情网。可以看出来他们很相爱,增田开车时,冠亦不断地给他递乌龙茶,停车休息时赶快给他点支烟。
那天,增田说要在山里找一个没有去过的温泉,于是他开着吉普在公路上弯来弯去,好好地让我饱赏了千叶的风光。到了一个温泉,增田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里去,温泉可以帮他的身体恢复功能。冠亦问我进不进去,我一听说是男女共池,吓得连忙摇头,冠亦有点不快,觉得我没有见过世面,而她好像在日本的文化里如鱼得水。
第二天,增田将吉普开去了海边。那天风平浪静,岸上没有几个人。我终于把冠亦说服了,和我一起下了海。不游日本海不是白来日本了一趟?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聂耳,这位国歌作者二十三岁在日本海域溺死,我在水中不免怅然。增田坐在吉普里,眯着眼,抽着烟,好像在构思着他的画。等我们上岸,增田说他窥视了我们在更衣,冠亦笑得前仰后翻,而我则觉得这玩笑太不够水平了。也许文化背景不同,国外人津津乐道的东西我觉得太低能了。
晚上,我们去了寿司店,好家伙,可是正宗的寿司店,好多人围着一个转台,一个个吃空了的盘子高高地堆在面前。等付帐时,要数堆在面前的盘子。到了深夜十二点,还是人来人往,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男人们的脸都是红不啦叽的,显然是酒喝多了。从寿司店出来,增田非要去唱卡拉OK。点的都是爱情歌曲,凄凄迷迷的,他们夫妻俩还一起放开喉咙,真是那么爱意浓。
在增田的家里住了几天,那是个挺灵秀的地方。冠亦努力成为一个好媳妇,每天做饭给婆婆吃。印象最深的还是增田每天老早起来跟着电台学中文,见了我就说:你是王珏,我不是王珏,算是练习会话,快奔五十的人了,执着的样子令我佩服。再看看他的油画,栩栩如生,够上专业的水平,即使残废也要活得有声有色。
在成田机场告别时,我有点伤感,但更多的是感激。多亏了增田,我才得以有机会深入日本。
来年的春天,冠亦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已经与增田离婚了,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冠亦要将女儿接到日本去,而增田的母亲不同意。增田是个大孝子,迫于母亲的压力,只好与冠亦分手。冠亦是个乐天派,做事向来干脆,不久她又找到了如意的丈夫,如今说自己是最开心的女人。而增田的情况呢?我无从得知。据说他后悔极了,老是给冠亦打电话,冠亦就将手机的号码换了。如今只有相本里的几张照片告诉我,我曾经去过千叶,那辆吉普穿过千枝万叶。(王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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