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学生的滋味不好受大家都知道,来美国读书的中国人,虽然怎么说都有一点钱,许多中国学生还有奖学金,可是在美国这个花花世界,烧钱的途径多得是,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经济泥潭里。我一介来自中国中产阶级的书生,有一点奖学金,学费也减免部分,本人一不赌二不嫖,没有抽烟喝酒等坏习惯,按理说是万无一失的。谁会想到我在来美国一年后,竟然背上了近千美元的债呢?
读过《我在美国做家庭煮妇》的朋友可能对我的自理低能综合症有所了解,我在经济方面也同样不怎么高超。大学一毕业我就来了美国,以前连一次正式的工资都没开过。作为无产阶级长期的一分子,我一直自以为俺对物质的需求很简单。我自愿把经济大权交给父母,他们就是我的银行,他们也慷慨的赞助了我几千美元带来美国。承蒙研究生院照顾,我得到了一份每周15个小时的助教工作,一个月税后有近800块,学费也只用交1/4。可是学校宿舍房租和伙食一个月就要近600块,书本杂费另记,那点工资根本不够。面对严峻的经济情况,我这个后知后觉、没有计划性的家伙干什么了呢?我一来先买了个一千多的大电脑,比这里一些二手车还贵。
接下来,一个先来半年的中国男生告诉我,没钱的人才要用信用卡呢,美国流行借债过日子。的确,美国大学生平均每个人有两千美元的债务,但是人家父母的收入水平毕竟和我们中国人不同,而且美国学生可以向联邦政府借债上学,毕业后慢慢再分期偿还,人家找个工作也比国际学生容易得多。可惜我那时不知道这些,误信了他的“忠告”,兴冲冲的申请了自己第一张信用卡。虽然只有500美元的透支额,我已经乐晕了。信用卡在美国实在太普遍了,用起来方便得很,一划便是,用了多少钱心里根本没谱。用信用卡还可以在网上、电话购物,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对信用卡的依赖性。使用信用卡其实就是向信用卡公司短期借钱,如果你在一个周期(一般是30天加上25天的grace period)内把债还清,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还不起,只能还每月规定的最低金额(minimum payment),信用卡公司可笑了(邪恶的那种)。你的信用卡有了余额(balance),他们才可以按年利率(APR)收你利息。所谓利滚利,这个球一滚起来,要停住可就不容易了,只有越滚越大,真比那黄世仁还狠百倍。信用卡公司其它宰你的方法还有超过透支金额要罚钱,过期不支付要罚钱,我刚开始的时候不懂这些规矩,被宰的一脖子血。而且美国还有“信用历史”(credit history)这么一说,每举债一次,就在你的记录上记上一笔,如果老是欠债不还,信用分数(credit score)糟糕不说,以后借债就越来越难了,买车买房都会受牵连。但是信用卡是建立“信用历史”最直接的手段,所以少了它又不行。每个美国人拥有平均五到六张信用卡,超过这个数目你的信用又会收到影响,所以多了也麻烦。这个度啊,我是后来很久才掌握到的。
美国是物质社会没错,商家促销手段繁多,每天的信箱里塞满了促销信件。我刚来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很贵,习惯性的折算成人民币来算。慢慢的我才发现,美国人之所以富足,是因为很多生活日用品和他们的工资比较起来,实在是非常便宜。最贵的,除了服务行业就是书了凭良心说,我那时并没有乱花钱,可是买一本书就几十块,我对在美国省钱的窍门还都一窍不通呢,走了很多冤枉路。后来才知道美国哪些商店专门卖便宜货,哪里的货物质量好,什么时候有大减价等等。
第一个学期行将结束,我的银行户头已经告急,我在忙于期末考试之余还得考虑怎么度过这个难关。在学校打工每周不能超过20个小时,所以我从来没动过出去再打一份工的脑筋。学杂费是从我的银行户头直接支取的,如果户头里没钱,又会被他们罚一通。我硬着头皮和我的导师Bob借了三百块来救火,暂时撑一会儿。Bob很理解,还怪我怎么没有早和他提。他这个人真是好的没法说。我也想过向父母要钱,可是想想自己来了异国他乡,20多岁人就算是独立了,怎么还能象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伸手?而且要从中国汇款过来,被银行扣一笔不菲的服务费不说,我也等不急了。所以一咬牙毁了合约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带着一屁股的债告别了我在宿舍里的舒适生活和一帮朋友。
刚搬出来那几个月,我瘦了近20磅,除了自己糟糕的厨艺外,整个人总是忧心忡忡的也是原因。在美国第一个新年,我一整天里没有见到过一个大活人,那种深陷困顿的孤独感无法形容。我的老公、当时的男朋友,那时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工作,我们长距离的感情靠两个人周末见面和email维系着。周末的旅行成了我新的经济负担,搬家换房子省出来的钱都贴进去了。我抵不住诱惑又申请了几张新的信用卡,希望能缓解旧的信用卡的债务。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每个信用卡公司都是靠放高利贷挣钱,虽然有的公司承诺用他们的卡购物会返还消费者一定的金额等,其它吸引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一旦你积下了几个月债,要还清就变得越来越难。债务当然没减下去,倒是越积越多,象一座大山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临近第二个学期末,我已经又开始寻找更便宜的公寓了。
债务缠身的感觉什么样?我有一段时间经常半夜从梦中惊醒,睁大眼睛在黑暗里反复思考、计算我怎么样才能填上这个无底洞,然后发现凭目前自己的力量完全没有办法解决,只好失眠。我老公并不知道,我很清楚他肯定会帮助我,但是毕竟那时我们还只是男女朋友,我不愿意让别人觉得我是贪图他的钱才和他恋爱的。加上我觉得自己搞成这样很丢人,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笨蛋。暑假我幸运的得到一个回国的机会,回到家我还是不好意思和父母坦白我的经济困境。感谢爸爸妈妈给我干瘪的荷包充了点血,新学期的学费好歹不成问题了,但是我那时几张信用卡上已经积累了近千元的债务,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目噌噌的往上长。
回美国后被我老公观察出来我心事重重,几经“严刑拷问”我终于支不住招了。我老公发扬“坦白从宽”的风格,居然一句都没有骂我,还面带微笑呢。他先是问我到底数目是多少,然后坐下来大笔一挥,开了张支票交给我。我说我自己犯的错误怎么能要你来买单,他说我们迟早要结婚的,我们两个应该干干净净、没有负担的迎接婚姻生活,所以帮助我未来的新娘从经济泥潭里走出来是我理所当然的义务。我担心的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他哈哈一笑说,不会啦,你刚来美国对美国的经济规律不懂而已,浪费点钱很自然嘛,买个教训而已。别忘了取消所有的信用卡,只留一张就可以了。以后这种事一定要和我商量,别死要面子憋在心里,多难受啊。在我面前的乌云就这样好像一下子全烟消云散了!不用申请破产了,好耶!
我的经济情况一直到我正式工作以后才真正全面改善,从我老公身上我学到了很多理财的本领,和穷学生时代的我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经济危机对于我来讲是不幸的,巨大的思想压力对我的学习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然而,我又是幸运的,不仅凭着家人朋友的支持度过了难关,还学到经济独立最最宝贵的一课——收支平衡。借债度日是没有出路的。希望我“血的教训”给每一个初到美国的中国同胞一点启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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