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男孩留学法国的随笔。以一种无奈的语气将自己在法国求租于“女生宿舍”的生活娓娓诉于笔端,让人感觉其在海外的无奈、乐观与成熟,最重要的还有其对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没来到这个海边城市以前,我向往着这样一个蔚蓝色的梦,在那里,有阳光、海滩、海风,还有海鸥的歌唱。孤寂有时候很美,也许是夕阳照射得眼睛都没办法睁开,才让这个背着行囊的大男孩充满着期待和困惑。
当她从这个城市所特有的狭长小巷的一角出现的时候,也是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两个月居无定所的日子该结束了,我这样想着。
刚来法国,一切都并不熟悉,无端地被中介随意安置到城市郊外的一所Foyer里。上课着实不方便,转两趟车还有地铁,郁闷之余却也能定得下神去四处寻找离学校较近的居所。眼看就入冬了,在没有厨房的Foyer里住上两个月,我已经很佩服自己了。好在偶然的一天,在学校看到了一则Petite Annonce,于是赶紧打电话过去,居然还是第一个,于是庆幸着,终于能过一个舒服的圣诞节了。
到了法国,女孩子似乎都急着找个男朋友照顾自己,长相普通的况且如此,更何况像她这样有些姿色的了。随意聊了几句,房东的福特就开了过来。房东叫BENITA,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妇人,进来的时候,手里夹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一副闯荡租房界多年的老手模样。在她获得的房租没有损失的情况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女孩子急着和新任男朋友共享二人世界,这是可以理解的。想来法国也是一个重视爱情的地方,房东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吧,我想。 直到住进来,在知道这里其实算得上是女生宿舍了,5个住户,只有我一个男生。公用的厨房,冰箱每人一格,橱柜也是每人一个小隔间。我的房间在三楼的三间居室的正中间,天花板矮得可怜,就像一个大锅盖罩在头顶一样。第一次住这样一间坐在椅子上用手可以摸得到天花板的房间,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新鲜劲。浴室的热水器也是迷你型的,把水流开到小得不能再小了,也顶多只能洗10分钟热水;如果想将水流开大点,不到5分钟就能体会到冰凉刺骨的感觉。谁叫这里的房子这么难找,能找到这样的已经不错了,一个人住,将就点算了。一楼住的上海女孩嗓门特别大,个性也很开朗,经常在房间里也能听到她在楼下房间里打电话的声音。我第一次跟她碰面是在我们的公用厨房里,她正在煤气灶上做着简单的小菜。她热情的跟我打着招呼,并非常直接的告诉我,每个月我们要收5欧元作为公共基金,用于买煤气用,因为我是这个女生宿舍唯一的男生,上海女孩很直接的告诉我,这是我应尽的义务,并指了指厨房角落的小拖车说,用那东西换煤气非常的方便,还比直接送货上门便宜好多呢。正说着,住二楼的美国女孩进厨房拿东西,我友好的给她打招呼,她也善意的笑了笑。后来上海女孩告诉我,她有一个耳朵是聋的。也许是耳朵不好使的缘故,我经常能在房间里听到楼下的美国女孩大声打电话的声音。她把电视声也开得很大,不断提醒着我,这是个小小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的女生宿舍。
住我右边的武汉女孩比较沉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闷声不响。她可以悄悄的在厨房做一个多小时的饭而让我全然不觉,也可以在我进厨房之后冲我笑笑,然后端着饭碗上楼去,留下洗菜池几片剩菜叶子或者七零八落的公用锅碗。而通常在这个时候,上海女孩就会出现,直言不讳男生天性就是不爱收拾,在这个女生宿舍里,做完了饭应该把厨房收拾干净的。我无力地声辩着,在这个大嗓门女孩的思想里,一个柔弱如武汉女孩一般的人,也绝对是如有洁癖之人,在如此洁净之地,只有男人才是最污秽的吧。
虽然有着各种的不适,也默默的承受着,但短暂的平静却因为台湾女孩的到来而匆匆结束了。这个住我左边房间的30岁老女孩的听觉非常人可比,特别是对于横向的声音,而对于纵向的声音却全然不觉。对于我房间平常的电视声,以及个别朋友来我房间和我交谈所发出的语音声,她都特别的敏感,一再强调我们的声音影响到了她复习功课。也许她真的很努力吧,我想,至少听她跟房东交谈的语气就知道,她应该在法国混了好久了。而每次房东收房租的时候,都会很友好的对她喜笑颜开,而转头对我却是一阵抱怨。小到我说话的声音高低,大到厨房灶台的使用,大小一切她所不尽满意之处,一定都是我干的。按照她的理论,以前这里住的全是女生,从来没有像我住进来以后这么乱过。我想,楼下两个大嗓门女孩和隔壁不爱收拾厨房的闷女孩在她眼中,应该都是窈窕淑女吧,她们不会发出任何形式的噪音,也不会制造任何程度的垃圾,一切所为都应该是我这个不速之客臭男人的杰作,因为我打破了她们应有平静的生活。
我接下来的生活依旧是在郁闷中度过的。我一如既往哪怕是在寒风刺骨的隆冬拖着小拖车换着煤气罐,一如既往的收拾着前一个劳动者在厨房留下的杰作,一如既往的承受着台湾女生类似神经质般对声音的抱怨,也一如既往的承受着在台湾女孩刚刚叫嚣完之后,楼下发出的嘈杂音响声,而一切女性的所为都是正常的秩序,而男性性征的偶然表现是要遭到绝对禁止的,因为这里是“女生宿舍”。
半年后的搬家那一刻,在房东横肉的笑脸下,我将房间收拾得干净得发亮。房东和房东老公仔细检查着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就等我一转脸就拿放大镜来观察了。最后经房东及其老公一致商议,决定克扣我所有的caution,原因是,他们认为雪白的墙壁有黑色的污渍,并将床垫翻了个底朝天,指着三层床垫的夹缝中的棉絮说:你看,都是你弄脏的!
我无语……
我想我有必要打电话给律师了,可惜除了房东的老公,我不认识任何律师。唯一能做的,只能拒绝交还钥匙。刚来法国,没什么经验,在她律师老公的威胁下,也考虑到刚刚找到的工作,可能因为官司的影响而泡汤。在僵持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我最终妥协,被扣掉了半个月的caution。
当走出这栋女生宿舍的时候,我看到了房东一家胜利的表情,也听到了武汉女孩痛哭的声音,因为她全部的caution都被克扣掉了。而台湾女孩是胜利者,她放弃了caution,并少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悄然离去,留下了这样的烂摊子给我们。
所有的行李都搬出来了,一个阿根廷女孩满面笑容的住了进去。房东的牙齿发着光。不过我想我不会再看到了。“女生宿舍”外面的空气好新鲜,夕阳照射得眼睛都没办法睁开,才让这个背着行囊的大男孩依旧充满着期待和困惑。
在这个蔚蓝色的梦里,有阳光、海滩、海风,还有海鸥的歌唱。
在这个蔚蓝色的梦里,我拖着我的行李,继续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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