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很快上来，我们就吃起来。

这时候阿东讲起了他的一个朋友的恋爱故事。

我的一个朋友，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碰到一个女孩。他那时人在旅途，听到一个女孩子跟别人说话，他那时候心里一动，觉得他要找的人就是她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呵呵，那个女孩子别是音乐学校的高材生吧？小心啊，如今有的女的为了骗钱，无所不用其极。声音好听又怎么样？

不是。他当时还没有看到她的样子，只是先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跟别人谈话的声音和内容。

那么下文如何？

他后来一直有机会跟她在一起玩的，可是每次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很紧张，从来不敢跟她说，所以没有下文。

我听到这里，忽然极度心虚，然而毕竟也在江湖上混过一阵子了，我脸上依然笑盈盈的，说，那么，他应该跟她说清楚啊，成不成都说明了就好一点，是不是？

我兴高采烈地捞取汤里的鲜蘑，火锅的味道真不错。我给他点了三文鱼刺身，看着他慢慢地吃。

将近尾声，我跟他说起明天的计划，到南京，到深圳，过香港，回欧洲。工作的事情现在很顺利吧？你这样东奔西跑的一年下来也该有不少钱吧？

去年我赚了三百多万，还有以前告诉过你的人民广场旁边的明天大厦里的一套房间。从那里看外面的景色非常好。你要是喜欢就住在那里吧，那是商住楼，很方便的。

我抬头看他，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他往椅背上一靠，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开始说话，声音不高，也没有用广州话。用的是他在上海说惯了的普通话。中间没有什么停顿，仿佛要一气呵成，不让我插嘴。

我说的那个朋友其实就是我自己。那个女孩子是你。

你在火车上跟那个老先生讲话。我在上铺躺着。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女孩子可以有这样的逻辑和学问。我那时候还没有看到你的脸，可是你说话的条理和声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别的女孩子这么说话的。

我不能告诉你我当时的感觉。我觉得我要找的人就是这样的。后来你睡着了。我一直躺在上铺，没有敢探头看看睡在中铺的你。我很紧张，我一直都很紧张。现在也是。

你记不记得有一天你在你住的楼下碰到我？我告诉你我在访问客户。那是假的。我知道你大概住在哪里，可是我要去看你的门牌号码。你知道为什么？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喜欢吃海水煮的花生么？那东西在上海是没有的。我后来找到一个做工程的客户的老婆，她是浙江人，知道是有海水煮花生的事情，我想请她煮了给你送过去，所以要找你的确切门牌。

可是那次居然就被你碰上了，好象第一次做贼就被抓，后来我再也不敢去找人用海水给你煮花生了。

那次，情人节晚上很晚了，我犹豫了很久，给你买了一大把花，你说很贵，要我去把花退掉，因为你第二天要去日本出差，后来你回来，你让房东太太把那一把干花顺手扔掉，我那时候刚好准备上楼看你，可是被房东太太看到，一定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后来只好跑掉了，因为我觉得，我就是垃圾堆里的那把干花。别人可能还喜欢干花，但是在你这是垃圾。

你告诉我你要到欧洲工作以后，我一直很难过。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你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吃完饭，你坐车走了以后，我站在路边，觉得很难过，就叫了另一辆车，跟上你的车。我叫司机把车停在你家对面的路上，看你一楼一楼的爬上去，灯光一层一层的亮上去，所以，你一进家门，我的电话就到了。那时候我在你家对面坐在车里面呢，你不知道的。

我双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听得浑身冒冷汗。我看着他的眼睛望着别处，急急忙忙地说，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知道你以后要经常在欧洲。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在家里缠着老婆的人。我等你。几年无所谓。只要大家心里有这个意思，我可以等。你愿意怎么样都可以。反正天天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不在乎每年只见你一次。

他说完，慌忙抽烟。依然不看我。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受了感动或者别的什么。可是我也没有话。

最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很紧张嘛。今晚我要收拾东西，想早点回去。

话题就这么被我盖过去了。结帐起身，下到二楼的时候他发现伞忘了带，我们又回到六楼。

我说，我坐地铁走。不，他说，你不是想要不戴头盔地坐摩托车么？我骑了摩托车来了。

于是他用摩托车把我从徐家汇送到莘庄。

一路无话。我觉得心里非常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路上，手机响，是汉思的电话。十一点三十分了，他给老许去了电话，老许说我还没有回家。我告诉他，我在摩托车上，说话不方便。

回到住处，小区里半明半暗。我下车，站了片刻，说，我上去了。

他说，好，路上小心，我回去了。

我浑身冷汗地摸回老许的别墅。妈妈早睡了，老许在客厅里看一本小说，老许老婆也睡下了。

我觉得很冷。我进了老许老婆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是一切都不太真实。

我们早看出来了，老许老婆说，这些东西他们男的早就觉得了。你是一门心思在汉思那里，所以不觉得。老许以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就不听。

可是我以为老许在开我玩笑。

那怎么办，难道还跟你放下脸来说？我们都知道的，你是麻木不仁哪。我告诉你吧，老许的弟弟也跟阿东一样，被你涮了。

什么！我觉得头皮炸了一下。

去年老二带了一个女的回来，比他大了四五岁，我们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了。原来说好年底结婚的，可是到时候还是不行。这就是有缘没份，就是找一个相似的也不可能完全一样。你这个人，就是TMD喜欢暧昧！你可要跟人说清楚了，不然的话要耽误人家的。

我没有想到这一个晚上的意外居然有这么多。

汉思的电话来了。我简短地打发了他。

洗了热水澡，可是还是觉得冷。

在黑暗中，我的眼泪流下来。为什么，我不知道。就这样坐以待旦，想离开上海，尽快离开上海。

作者：澜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