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害怕黄昏,追究起来,应该是因为早早被父母扔在姥姥家那个穷山沟的缘故吧。
那里四面环山,一条陡极的坡路通往山顶的村庄,而山坳里便是大片的庄稼地。白天的生活总是无忧无虑,和伙伴们钻进设在田头的塑料棚子午睡,或者挎着镰刀去割猪草,打草喂兔子,再或者在那些蔬菜瓜果成熟的季节,大口的吃着乐着。可是每当天色渐暗,太阳坠入山后的时候,小小年纪的我,就有凄凉和惶恐涌上心头。阴沉的天地间,大片的群山中,渺小的我,不由想家,想爸妈。直到远远传来姥姥唤我回家的声音,才能把我从有些忧伤的思绪中拖出来。这情绪,就一直延续,延续,到少年,到成年。黄昏时分,只要我没有在家,没有亲人陪伴,那种忧伤就不由自主找上门来。所以许多年的漂泊,都害怕极了黄昏,情愿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从太阳换做了月亮。
悉尼的黄昏,我是一直没有机会欣赏的。在远隔重洋的地球这头,我怕这伤感的情绪会让我失控,让习惯了孤单的我,会不争气的想家。朋友并不知道我有不太正常的黄昏情结,周末的傍晚,兴致勃勃说要带我去看悉尼的落日。
雨后出现的阳光,总让人格外珍惜,可是我知道,傍晚5点,它正在消失的进行中。隐隐的忧伤朋友并没有察觉,拉着我的手上了车。堵车,还是堵车。于是我把目光尽量集中在身边拥挤的车辆上。谈论这辆车的颜色,那辆车的型号,不知不觉,阳光已然没有了它灿烂的身影。朋友不无遗憾,而我却有些幸灾乐祸。
穿过Mosman拐到动物园后的Athol Bay时,只剩下天上大片的浓云,和镶在浓云边上的那一道金黄了。对岸的city,还没有华灯初上,远远看去,就是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一副城市剪影,在海和天之间伫立。
比起刚刚经过的城市繁忙的交通,这儿就是另外一个天地,一片让我身在悉尼却又置身世外的感觉。举起相机,镜头里怎么也逃不过悉尼桥的高大建硕的影子,不由想起美国作家的那部《澳洲烤焦了》书中描述的,悉尼桥就像一个爱照相的怪叔叔,无论你在悉尼哪个方向,总能看到它凑热闹的身影。
终于忘了黄昏,时间滑到夜里。不得不打开闪光灯,拍下最后一副风景。天边的金黄已经淡去,城市又将在夜的歌声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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