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裕是相似的,贫穷也是相似的。
在津巴布韦出海关的时候,才蓦然意识到这是我到过的最穷的国家。
这也是我到过的最不像海关的海关,其实就是一张简陋的桌子。海关官员手写着一些单据,用的是我们小时候常用的那种印纸,还有看起来相当简易的红色印章,纸是粗糙简陋的纸。在绝大多数国家过海关的时候,海关官员通常是懒得理你,最多跟你Hello一声。这里最鲜明的第一印象,是所有人,从工作人员到老百姓,见到你———游客,都会跟你说Howareyou———特别正规地跟你问好,前后左右,都不断有人向你问好,礼貌得让你简直是受宠若惊,应接不暇。我开始很不习惯。
机场也是简陋得有点不可思议:40度的气温,机场里没有空调,头顶上是破旧的吊扇;洗手间里没有卫生纸,且黑乎乎的———也好,掩盖了不卫生。
很快出了海关,出了机场。没有公共交通,出租车是惟一选择。出租车同样也没有空调,所有的车窗都摇下来,任凭窗外的热风呼呼地吹进来。从机场到城里下榻的酒店,大约20分钟,要25美元。后来在津巴布韦除了去机场,我再也没有叫过出租车,宁愿安步当车。后来很快证明,在这个我到过的最贫穷的国家,每天的平均消费是我所有旅行中最高的:一瓶当地的矿泉水2美元,一张劣质的明信片2美元(邮费另付),酒店是150美元一个晚上,另外一家则是300多美元,我总算在那里喝了个英国式的下午茶,但居然一个人就要收40美元。侥幸的是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酒店是有着厚厚的茅草屋顶的农舍风格的房子,该是冬暖夏凉的,看上去很宜人。照例是登记入住。当地货币面值极小,什么东西标价都成千上万,许多地方标价直接用美元,有的酒店甚至声明只用外国货币结算,所以我根本也不用换津巴布韦钱。旅行时为了安全,现金带得并不多,可是用信用卡结账要加收5%的费用。前台的小姐礼貌客气,但是在找零钱的时候却面露难色,于是零钱又顺理成章地成了小费。我不免有些郁闷。本来,150美元的酒店对我来说已经太贵了,是别无选择的选择。在一个如此低消费的国家旅游,费用居然远远超过像英国、瑞士、北欧那些世界上以高消费著称的地方,连小费也是如此。
我自己拿行李,但是侍者还是热情地坚持送客人进房间。从电视机、窗式空调、抽水马桶,到每一盏灯,侍者都要详尽地介绍房间内所有设施的开关使用。从机场出来,我一路早已经是一身汗(尽管是香汗,呵呵),只想快快冲凉,此刻却只能耐着性子笑纳这长达10分钟的并不受欢迎的服务———侍者则是礼貌地笑纳了小费,最后拉开抽屉,指着里面的蜡烛说,房间有时候会停电。
到过这么多国家旅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个“老外”。
门票价格对“内宾”和“外宾”也是不一样的。当地最负盛名的维多利亚瀑布,是不能不去的地方,每人20美元的门票当然怎么也不能省。这自然造化,可谓无本万利———进了门不见有任何设施,门就是收门票的惟一成本。
少不了的是沿街叫卖旅游纪念品的小贩儿———很多是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似曾相识的是,所有的“老外”都被看成是美元用不完的人,一件不大的石头雕刻或者手工艺品,常常开价上百美元,他们还说“只要100美元”!然后这价格便像崩盘的股市一样,一路狂跌———10分钟之内已经降低到5美元。
本来是慕维多利亚瀑布之名而来,然而炫目的维多利亚瀑布远远不如内心掀起的波澜让我觉得隐痛。第一次有了一种换位思考。也许大家都会说我们的国家这20年早已经今非昔比了,我们是远远比这个津巴布韦和赞比亚之间的小镇发达和富裕得多的,但即使今天,我们也仍然有比这里更贫穷和落后得多的地方。第一次具体地假想,一个老外会怎样(或曾经怎样)看自己的国家,就像一个人第一次在漫画中看到自己的形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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