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打工的初衷是为了挣钱,而打工的收获却远不只限于金钱。
有这样一种人生观念,有的人为了追求一生的终极目标而拼命地赶路,而到了人生的终点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茫然、一生的追逐全然不见一路上还有那么多的人生景观。
多一些体验和感受的人生是否更有价值和意义呢?
正是想得到更多的人生体验,我也有了想去打工的念头,虽然日方接受组织提供的生活费足够,若省吃俭用些还可以有些许的结余;虽然派出组织和接受方都有规定,研修生不准打工,而且,平心而论,我打工并不是为了挣钱。
我找到打工的“岗位”,并没有经什么人介绍,完全是“自谋职业”。通常日本的餐馆、商店之类的店铺缺人手时,往往会在店门旁贴一张“店员募集中”(就是“正在招聘服务员”)这样的“告示”。在东京时常可以寻到贴这种“告示”的店铺。由于打工不过是业余体验,绝不能够侵占白天的学习时间,因而只能选择结束在公司一天的学习生活之后的晚班。受时间的限制,我也只能就近就便地物色打工的机会了。终于有一天,我在上下班乘降电车的北千住站附近“按图索骥”地看到“告示”,找到了这间打工的餐馆。
这是一家台湾餐馆,餐馆店员不多,算上我也只有七个人。其中只有一个是日本人,这个日本店员已是50多岁的人了,至今还是独身一人,不知是吃多了生活之苦还是店里都不是“自己人”,他十分地寡言少语,也不苟言笑,据说他在这个店里已有许多年了,是这家餐馆最忠实的员工。尽管其他店员走马灯似地更替,他却是这里的“长明灯”,默默地守望着他赖以生存的这间餐馆,他的稳定和忠诚自然赢得了店主的信任,日常采购均由他负责,把持着餐馆的支付出口。
而掌管餐馆进账入口的是一位来自中国上海的老姑娘,三十七八岁的年纪,至今未嫁。人长得很平常,心地倒善良。由于她在这个店也有几年的光景了,并以此为生,因而对这个店也颇有责任心。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她的确是在扮演着这个店的店长角色,每天第一个到店最后一个离开。干活时在一些不必计较的小问题上能迁就则迁就。比如,我偶尔因故迟到几分钟,或早走一会儿,不是店里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她也并不多言,时常还会帮着在店主面前解释几句,以免扣除工资。
与她显然不同的是和我干同样活计的另一名上海人。她是来日陪读的(先生在东京读书)。她和我的工作是轮换的。一个人在前厅点菜、上菜、收桌(客人多时需要楼上楼下窜上窜下);另一个人则在窗内传单、传菜、餐具消毒等。洗碗是由一名福建籍的农村妇女专门负责的。或许是这位上海“小姐”(本身已是少妇)在国内过惯了“大小姐”般的优越生活,抑或是她骨子里就很刻薄,干活时也十分斤斤计较,手上的活很慢嘴上的话却很快。由于大家都是“背井离乡”,并不想惹是生非,何况她又是“同胞姐妹”,于是众人似有默契,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尤其是那福建妇女不知是不是世面不多,每日里那总是处在惊恐中的双眼,遇到“上海小姐”从眼镜片后发出的幽光,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被“上海小姐”呵斥抢白后,也只是低头不语,手中只管干自己的活计。
在这间台湾餐馆里,和我最谈得来的是另一位中国厨师,一位来自沈阳的帅小伙,身高足有1米76的他,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显得文质彬彬。若不是亲眼看到他掂锅炒菜动作那般娴熟,肯定会误以为他是打工求学的中国学生。不过,他的确不是学生,因为我在店里并非日本学校假期的这一个月里,从没见他离开过。他也是“职业打工赚钱者”。不过,他打工与福建厨师却是截然的不同。沈阳师傅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他出身于沈阳市一个干部家庭,父母出于对儿子的心疼并不赞成他来日本打工。他告诉我,他选择打工,主要是想过一种自食其力的生活,并且为今后的生活做全面的铺垫。他不想因未读大学而给父母增添更多的负担,也不想因此而永居人后。他说,在他心中有一种“妄想”,将来要么成为有自己产业的“侨民”,要么回国投资从事经营自己的餐饮事业。他选择来日本,是由于有亲戚在日本,完全是通过正常的渠道到达日本并自食其力地生活的,并且到日本后便不再继续给亲戚们增添更多的麻烦。也绝不会做给国人脸上抹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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