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纽约皇后区森林小丘社区居住了十年。离开那里五年多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们住的那条街上,我只知道左右两家邻居的姓氏,今天也能依稀忆起两家人的容貌,而对其余人家就毫无印象,既不记得他们的模样,更不知他们姓甚名谁。隔街对门有一白人老妪,和我在人行道上交谈过几句,说她曾去中国旅行。后来她去世了,而这去世的消息我是在她死后两年才得知的。
十个春秋,生活在同一条街上,没有聚会,没有串门,没有往来,没有信息交流,也就没有留下任何值得怀念的人和事,在记忆中闪亮的只有街道两旁那些红花盛开的春树和色彩斑驳的秋叶。
在这条街上我们是少数民族,但我家人生性并不孤僻,并不愿意闭关自守。然而老话说“入国问禁,入境问俗”,既然这条街上的人互相都视若路人,彼此都不相来往,我们又怎能一厢情愿地去随意交际攀扯呢?
后来,读到美国学者写的一本书——《陌生人之国》,我心里不禁暗暗叫了起来:“果真如此!”十年为邻,十年隔膜,岂不是陌生人之国?作者分析指出,美国人热衷迁徙是造成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许多美国人(尤其是文化程度较高的富裕家庭)爱搬家,每年五个人中就有一个人要乔迁,因此缺少“邻居”、“社区”的概念,喜欢独门独院独来独往,而与他人老死不相交往沟通。
当然,美国也不是到处都是这种隔绝状况。在不少社区邻里,人们还是一起聚会、互知姓名、有情有义、互相帮助,尤其是女性与女性、黑人与黑人之间,来往似乎更为频繁。社会舆论也在呼吁:将无根的美国由“陌生人之国”变为“邻居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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