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有时想想,生活真是在开玩笑。当我带着一颗真挚的心,带着一种莫名的欲望来到异国它乡,寻求我精神世界的所谓理想时,我却发现,西方社会并不象我所想象的那样敞开怀抱欢迎我,一如我以前的国外同事一样。 不仅如此,它还残酷地结束了我在国内几十年来所筑就的所有的一切,在这个社会里,毫不留情地撕下我身心所有的伪装,把我推到社会的底层,让我尝试Hit Ground To Grow的炼狱般的生涯。 这就是我曾有的梦想啊。多少人和我一样。现在两年过去了,象大多数人一样,我也学会沉默,在失落和迷茫中沉默。 有时,我还会反复听一听我所喜欢的西方精典名曲,继续欣赏它的深沉婉转,抒缓流畅,但我想,我的感觉已经再也不可能和几年前,或十几年前一样了。
下面就是我的打工生涯。
一、打工生涯前言
现在我再也不讳言我的打工生涯了。因为现在我已一无所有,无所畏惧了。
第一个工作丢了,我很悲伤,因为受打击的不光是我,而且还有我那可怜的LG,因为当时他还没有工作。这份非常体面的高薪IT工作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也是加拿大漫长冬日的一丝温暖的阳光。
我尝试着忘掉这个悲伤,我开着车带着LG去多伦多北边的小城去走一走,还沿着湖边去认真仔细研究那些住家怎样在冰上捕鱼,怎样在冰上滑翔,我还甚至跟那些围着我们转的地方小孩子聊天。但我发现,我们已没有了享受的心情。这些风景对我们来说是空洞的。 我们更多地呆在家里。 每天早上,当我们面对面坐在桌边吃早餐时,外面公共汽车,小汽车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我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但它们还是穿透了窗户的玻璃,进入了我们的房间。当时,我们的心已经极其空虚和无聊,我们的神经也已经非常脆弱和敏感。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当我走在路上时,我已不知道我想去那儿;当我开车时,我已不太能把握方向。最清楚的是一次,在十字路口转弯的时候,阳光刺激着我的眼睛,我觉得我好象四脚朝天,被一片白茫茫的强光所吞没。 我对自己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一定要走出去;不管干什么都好,只要是一份工作;只要我还能看到活着的人,跟人说上话。 我拎着包出门了。LG不愿意跟我去,他已经绝望了。
二、寻找工作
我开始挨家挨户地递我的简历,我机械地堆上笑脸,敲开一家家门。我已不能在乎Receptionist的态度了,我也不能在乎我曾经高贵不屈的心灵了,因为工作是我的唯一目标,我们家唯一的希望。空旷的工业区里,我象幽魂似地反复游荡。
直到有一天,家门口的一家有150多年历史的印刷厂给我打来电话。我同意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去之前,我曾经想过,我能做所有的工作。但我错了。当LEADER 将我推上机器旁时,我发现我更多的是屈辱和痛苦。我看着自己的手,那可是在键盘上敲击的手啊;那可是大笔一挥,决定他人命运的手啊。现在它却要带上手套,在机器的来回运动下,反反复复地去印刷些不知名的东西。
三、打工生涯
这是一家不大的公司,但有150多年历史,并在加拿大有20多家的分公司。我是这家公司里唯一的一个中国人。 当我第一天进入这家公司的时候,LEADER将我领了进去。她带着我到OFFICE,不同部门作了介绍。然后带着我走进车间,介绍给了那里的同事。我受到了“WELCOME TO OUR TEAM”的欢迎。 我不得不说这个公司对我是很热情的。当我工作的第一天,总有人走到我这儿,跟我说:I‘M SOMEBODY,NICE TO MEET YOU!第一天,SUPERVISOR来我这儿不下10次,问我能不能适应。工作的第二天,我还看到了曾经面试过我的经理,他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我第一天的工作作得非常好。You really did a great job, I really appreciate it。
但我自己却很恨这种生活。我在心理上根本无承受这种工作对我的冲击。在机器旁,每当机器转的时候,我就很绝望,我每分钟都在对自己说:我明天就辞职,这实在不是我干的活。但每天清晨起来的时候,我又往这家公司赶,因为我总要干点什么。我不能坐在家里,那会把我憋死的。
我每天都在恨,想辞职中重复着这份机械的工作。
我不懂我旁边的那个黑人女孩子为什么在这儿干了四年,还不厌倦,一边干着,还一边唱着歌。有时,还抽出两只手,击节打拍。但我很喜欢她的歌声,歌声里有着黑人唱歌传统的天赋。
我也不知道那两个意大利姐弟为什么那么快乐地工作。姐姐总是激动地跟人争来争去,弟弟则爱放着强劲的音乐跟着节拍摇晃。
但我看得出加拿大本地的JOHN很不开心,他10年前在这家公司工作。中间,他出去学了会计,又学了电脑。有过自己的公司,也被别人骗了钱去。10年后他又回来了。他现在每个月要看一次医生,拿药来医治他的忧郁。
我也看得出,他们之间也有矛盾。当在一次Hockey 球赛中,意大利获得了胜利。意大利两姐第在看酒巴看完球赛后,在公司中间休息的时候才来上班。当小伙子开着车子,头上围着意大利国旗所做的头巾,拼命地鸣着喇叭,姐弟俩手伸在外面,激动地狂呼着开着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时,加拿大小伙子PETER脸上和心里都充满着愤怒。他们也象我们是中国还是加拿大人一样不可开交的争吵。意大利姐弟已是第二代或第三代移民了。在加拿大人眼里,他们应该是加拿大人;可在他们心目中,他们却为自己是意大利人而自豪。尽管有的时候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应站在哪个立场上。
但我知道,我的印度女LEADER,在对我一阵新鲜以后,已越来越不喜欢我了。 她希望我能在机器旁操作,但我就是学不会,也做不好。我也承认我笨,因为不管我怎么从俗,但我的姿式就跟搞计算机的学者一样。一个星期以后,她彻底放弃了对我的希望,而把我打发去包装,只是偶尔把我弄来机器旁干活。 即使如此,她对我的包装也产生了怀疑。有一次,一个小小的错误,她竟找来Supervisor,经理。直到经理不得不说我两句,而后,朝我眨眨眼睛来表示刚才训我是迫不得已。 她已在怀疑一切,她怀疑我跟经理说她的坏话。因为公司里,只要OFFICE不忙,所有人都下来干活,包括经理。经理总喜欢坐在我的身旁,跟我聊上几句。每到这个时候,她肯定会把我喊到别的地方干活;并每次,总要问我跟经理讲了些什么。 有一次,在公司的餐厅里,她当着众人的面,很生硬地叫我别坐在那张凳子上,因为那是在公司工作了几十年的两位老同志玩牌坐的地方。 在她无处不在的压迫下,我已无所适从。 最可恶的是她总是嫌我包装的质量差,速度慢。她让我装完以后,要等她检查完了以后才可以包起来。而这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活。直到那个意大利女孩子很生气地去质问她,她才同意我和其它人一样。 她嫌我的速度慢。事实上,我观察过了,我用我的方法,我的速度在其它人两倍以上。我应该是这些包装的人里面速度最快的一个。她想演示她的包装方法,终于因为东西掉得到处都是而作罢。但她就是不肯放松我,她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我,吆喝着我。 我想她可能把我的忍让当成软弱了;她可能还不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只知道拿破仑说过的一句话:对待你的敌人,要么你跪在他的脚下;要么让他跪在你的脚下。我想,我应该是行动的时候了。我要阻止她这种漫无休止的指责和无理取闹。 终于有一天,她要无来由地激动地指责我的速度慢了,她还举了一个例子:谁谁谁一天可以包多少箱,我算了一下,那将是我的12倍,简直是荒唐。我站了起来,我对她说:“Don’t talk to me the things that impossible, you can check my work, compare my work with others,I trust I’m the best。 If you don’t think so, we can show it to the manager.”可能LEADER还是第一次听我这么强硬吧,她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她只留下了一句“you are too slow”就走了。我知道她还想为自己狡辩,但我也不会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 事情以后,LEADER找我的麻烦明显少了点,有时,走到我这儿,还故意不检查我的,走了;就是检查了,也是看一下,放回原处。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报复心在蠢蠢欲动。
四、送别LG
在公司干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我LG要走了,我请了几天假,我要在家好好陪陪LG。 我忘掉了我在打工时的所有不愉快。我只知道我要用最后这几天,好好地善待我的LG。因为他已被巨大的失落折磨得失魂落魄了。 他以前曾经是多么的优秀,他为我们这个家作出了多大的奉献。他用他男人的责任心和爱心来呵护我们母女俩。他用他的宽容和耐心来容忍和疏导我的怪戾乖张。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他不能跟我一起去打工了,我也不在乎他曾经一度轻易辞去工作了,尽管这件事情一直让他后悔。我知道他的理想,我知道这样的工作根本不能满足他一直强旺的事业心,成就感,这样的生活也永远无法给他所需的归宿感。 我只想在这最后几天好好拥有他,热爱他,怜悯他。因为在加拿大的日子里,我并没有真正好好善待他,我将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拼搏了,有时不免用我换来的成绩来贬低他,刺激他。我知道我已经错了,不可救药的错了。我要用最后几天的日子来好好弥补。 分别的日子终于快到了。离别的痛苦已深深地击倒了他。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片刻都不敢分开。我知道他已脆弱不堪了。他走到哪儿我都抓着他的手跟到哪儿。晚上的时候我也要抓住他的手。睡梦中,如果他一个闪动,我就会从梦中惊醒,用手去摸摸他在不在。只有紧紧抓住他的手,这样我才能放心。 我一直保持着我的乐观和坚强,不让我的眼泪在LG面前轻易流下。我要用我的坚强来让他感觉到加拿大悲苦无望的日子里还有点依靠,有点希望。 终于到走的那一天了,我已经无法再控制我的恐惧,悲伤了,我知道,这一离别可能是天各一方了。LG抓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泪直流,脸上充满了悲哀。 他想留,他请求我让他留下,要死一块儿死,要活一块儿活,但我都拒绝了。我不能看一个大男人干什么打工的活儿;我也不能看一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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