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3个半月的时候,终于有朋友说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她说,不过这活很重,不知你干得了干不了。我说,试试看吧!眼下快要没饭吃了!万一不行,也没办法。 到了临上班的前一天晚上,一位高年级的同学来我们寮里玩,听说我要去打那份工,他很惊讶,说:“你绝对干不了!很累,回来什么都做不成,只能睡觉。我干了3天,我前面的那位干了13天,跑了。”寮里不少人都在说我一个坐了十几年办公室的人,肯定干不了。 在我打工的食品厂里,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工作,一个人的手里同时有好几件事在转着,要不断地打时间差,在进行上一环节的同时一定要考虑好下一个环节该转到哪件事上,才既能全面协调,又能不浪费时间。 我负责将调好料的“味”分别倒在6条流水线上,一桶31.5公斤。动作要快,否则左一声“请关照”,右一声“请关照”,此起彼伏。生产线上的制造人员没法帮你,他们手上满手的“味”。这“味”你不可能一下子全倒出来。它很稠,与桶壁粘得很紧。我只能用手抠进去。手进去异常艰难,因为“味”里拌了牛蒡、章鱼、豇豆之类的东西,只有把与桶壁接触的某一部位抠松,然后,用手指拉住桶最底下的那一点点边缘,底朝天拼命抖,这样才可以倒出来。 31.5公斤的东西要不断地提上去,抖出来。起初,那老板娘一看是我,眉头骤然紧锁,她那种嗤之以鼻,蔑视的神情明白地在告诉我:你这种人也干得了这种活?还有生产线上的那个日本女孩,她一直盯着我,我还以为她爱上我了呢!原来她是在吃惊:这个人又瘦又小,怎么干得那么快!有这么大力气! 第一天从早上6:00一直干到了晚上6:00。说好了我是干一天休息一天的。可是与我倒班的那个中国人第二天因小孩生病休假了。我一连干了3天。3天下来,我刚好有一封家信要写。等我拿起笔来时,发现手已无法握笔,拳头已攥不拢,酸痛得已经僵硬了。冰箱里有两个“招风”也没法吃了,手已不能攥刀。一个小学时体育课从来没及过格的人,能干下这份工,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相信。 近一个月来,我就这样整整一天无屎无尿一直干着,公司规定的上午和下午各有15分钟的休息时间也从未休息过。至此我深深理解了日本是怎样苦干50年创造出经济奇迹的。我在这儿不是要诉苦,而是因为近来日本的某些媒体以及部分要人,因为极个别中国就学生、留学生在日本的犯罪就否定一大片,甚至动辄污辱整个中华民族。在日本有无数个像我这样普通的就学生、留学生,他们生活得最清苦,却干着日本最繁重的体力活。他们背井离乡,长年在外,不敢有半点懈怠,不敢有半点牢骚,以坚忍不拔的毅力顶住来自学业和生活的两重巨大压力。日本走过了50年,走到了现在,中国也会走过去的,我们这些在日的就学生、留学生也会走过去的。走过去了,然后才能成就今天在日的3000名华人大学教授,成就各行各业的在日华人精英。
晏英(日本冈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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