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加拿大快三年了,为了许许多多的原因,我尝试着去打过许多工,但由于自己的个性以及打工环境的不适应,还有就是对方老板或工头的蛮横,最终都是有头无尾。在自己的经历中,曾经有过的一次找工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确切地说是一次非常深的伤害,脆弱的我一个人躲在家里足足两个星期没有出户,一直伤心地反省自己……
那是今年的二月,我已工作了半年的餐馆因生意清淡,让我回家了。心中虽然不很开心,但韩国老板一贯对我温和,礼貌,我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下一步如何走?不知道,但一想到父母三月份就要来加拿大待上一年,我却没有工作,连LABOUR工都没有做,就急了起来。赶快行动,出去找工。跑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去中国人中介所交了150元介绍费,他们告诉我一家印刷厂的地址:就在你家门口,明天去面试,要求讲英语。冲着离家近,第二天就拿着地图找了去。白人女人很客气,让我填表,告诉我一些基本要求,我在连蒙带猜的前提下,只管点头就是。做了五天,白人女人又很客气地告诉我,没有活了,让我回家,看着我茫然的表情,她表示非常抱歉。我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先生安慰我,没有什么了不起,再去找!
人要生存,还得去找工啊。于是,经朋友介绍,我又去了一家中国工厂,它是一家专门为汽车做坐垫的公司,离家又是很近,而且公司效益很好,工资虽然只有7元一个小时,但因为近,而且一直有活做,我就一个心思想进这家公司。首先去工厂填表,接待我的小姐态度很好,问了我一些问题,诸如喜欢什么工种,是否会车衣,等等,就让我回家等着。总是在家等也不是办法啊,过了几天,就又打电话去问,招聘小姐就有点不耐烦:如果我们需要你,会打电话给你的。我知道没戏。又过了几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我实在耐不住了,就让先生陪着再去试一次。那一天,很冷,满地是雪,我们把车停在厂门口,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想想人生会遇到许多尴尬,你必须去面对。于是,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公司的后门,出乎我意料的是招聘小姐态度非常好,只是惊讶我如此大雪还在找工作,在经过我一番真心表白后,她竟然让我下星期一来公司上班。我真的很开心。
正式报到的时候,招聘小姐温和地讲了工厂的许多规则,就让一个女工头领着进车间了,当时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刚来加拿大一年多的一位女性,女工头一脸严肃,当我毕恭毕敬地和她招呼的时候,她只是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冷冷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响,算是回答。正式训练的时候,她一再强调动作如果不快,她会重新招人,再就是一再重申:你们不要瞧不起这里的工人,她们非常聪明,等等一番话。说实在的,第一天上班,一切都不知道,诚惶诚恐都来不及,哪敢去瞧不起别人?!只想着留下来,有一口饭吃。当时我的心情真是这样。训练的几天内,她一直冷眼瞧着我们,时不时训斥几句,不住地说,快!快!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像机器人一样!我的第一个师父是浙江人,怀一个大肚子,人非常不错,她一再告诫我要快:这个工头非常凶,上海人,对每一个新来的人都是这样,工头在这里已经做了8年了,从最基本的女工做起,一直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性情非常暴躁,工友们都不敢惹她,工友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复杂,清一色都是中国人。我只是听着,心想,我只管干活挣钱,不要去多管闲事。世界上许多事不是由着自己的,有时候真得非常相信命运的安排。就在我一心一意想好好做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第三天的下午,工头突然对着那一位与我同来的女性大吼:动作太慢,做事不动脑筋啊,和“她”对换,你们必须熟悉每道工序,等等,女工头对着我摆了下头,意思指与我对换,可怜那位女性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当着十几位工友的面很是难为情。等到第四天的中午,我正在按照女工头给我新指定的一位女师傅的指教,在认真学一种新工序时,冷不防工头走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像你这样的速度,我们就不要交货了,方法也不对,等等。说着一把夺走我手上的货:好了,不要做这个了,过去学烫拉链!我才学了三个小时。在她当着工友的面这样对我时,我真得不知如何是好,满面通红,当时要有一个地洞,我都愿意钻下去,只想为自己说几句话----师父就是如此教我!但我咽下了,我不想得罪师父。此后的一个下午,心中特别难受,一边学烫拉链,一边就在想心思:想想自己仅仅是为了打一份工,如此受气,来到加拿大,找不到专业工作,一直这样打工,已够艰难,遇到白人亚洲人,大家都很友好,今天遇到中国人,反而如此凶恶,图什么呢?想想实在忍不住,暗自一个人落泪,为了不让工头看见,我又低着头假装去厕所。就这样,度过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她留下了我们两个新人:你们要加快手脚,再这样慢下去,下星期我就换人。说完之后,手一挥,冷漠地说:走吧!
接下来的一天,我更是不敢怠慢,手脚更快了。谁知一时不注意,不知道谁挪走了我放在身后的拉链桶,一时没有找到,她看见我在找东西,火又上来了:这么大的一个人,连个桶都看不住!当我找到桶时,她又说话了,你再数一遍,看一看有没有少货,我数后,告诉她没有缺货,她又说,怎么会呢?别人挪你的桶,就是要拿你的货,没有少货,才是怪事!我实在忍无可忍,这个人怎会如此主观!就又数了一遍,仍然没有错,当我告诉她的时候,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头都没有抬,那种傲慢,凶恶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犯人,让我感到自己已经卑微到无法再卑微的地步。一个人坐在那里干活,眼泪不听使唤地直往下掉,我刚来一个新公司,只想努力工作挣钱来支撑自己的家庭,别无他求。她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到底什么地方让她看不顺眼呢?是带了一副眼镜?还是我长得实在太丑?让她不舒服?我又去了一趟厕所,伤心地只想一个人躲起来大哭一场。冷静之后,想想还是要干活,眼圈红红地走出门,却不想迎面正碰上女工头,她冷眼看了看我,一句话没有说,我知道她不会容我了。
大约1小时之后,招聘小姐就来找我,我拘谨地坐在办公室里, 她却问我这几天做得怎么样,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只是告诉她一切都好,她又一再强调一个人要随环境变化而变化,要把自己的身价放得很低很低,才可适应这个环境,她又告诉我,工头说你干活慢,怕你适应不了这里。我真是有苦难言,只是一再表明,我很在乎这份工作,什么苦我都能吃,等等,但她只说,你再做两天看看吧。我知道没戏了,心里很难受,就又掉下眼泪来,招聘小姐一再说,我知道你的处境,我也知道你们工头的脾气,但她是工头,你必须适应她。她也是苦过来的。我还能说什么?下班的时候,我依然不死心,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哭了,大家都是中国人,为什么就不能给别人一条生路呢?这样想的时候,就鼓起勇气去找那上海的女工头,她依然是冷冷的脸,我一再表白,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受不了在大众场合被人训斥,她一听,又火了:我说两句,就是训斥!?那以后我还敢说你吗?真是倒霉!一句话,更不能让她留我了。她又说,我知道你想在我们公司做事,你来了三次,总台小姐都没有接受你,说明你不适合我们公司,想来我们公司的人不要太多哦! 我一看就知道谁能留在这里!我还能说什么?她已把我看扁了。
一再被人炒的滋味并不好受,之后的两个星期,我一直待在家里,几乎每天都会哭。正赶上我所上的英文课需要我们写一遍小段文,我就写下了我的“背运”的感受,老师还直问我:“Is that your real exper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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