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我是一名原在美留学生,在美国中西部一所大学完成博士学位后回到北京求职。临行前,许多朋友建议我把回国后的经历写下来,贴到网上与大家公享。因现在希望回国发展的同学很多,但苦于缺乏有关的信息,特别是同道者第一手的亲身经历。如果有人能向大家提供这些,会是一件受欢迎的事。这篇随笔就是源于这个初衷。至今已回国一月,尚未最后落实工作,“待业”在家。找工作之余,“提笔”将如今的苦乐慢慢道来,也算向朋友们交差。
我以前从未用过中文软件写东西,现在用的输入法也只是最慢的联想全拚,能写多快、多好、多久、尚不得而知。反正尽力而为就是了。章节中的内容皆为真人真事。如果可能,我会将一些地址,电话等也贴出,比如人才公司的联系地址,相信有些同学会感兴趣。除了找工作过程中的故事外,我也会将回国后发生的其它事情,事无巨细,流水账地写出来。因点滴小事,也都是回国伊始生活、心理落差的反映。后来者也将会有类似境况,有前车之鉴可少走一些弯路。若有网友觉得小事无聊,那就只当写给大伙儿茶余饭后看着玩儿,聊解乡愁吧。本人写作水平与网上的如林如橼巨笔们相比实在业余,若有时笔不自禁,贻笑大方,或情之所至,破笔生乱花,万请网友们原谅指正。
由于某些原因,此文是请一位朋友代贴网上。网友们若对某一话题感兴趣或需要国内的某些信息,可请鄙友代转告,我一定尽力帮忙。
我写这篇随笔是应朋友之邀,同时也替大家尽一点义务,无所谓版权问题。若有转抄转贴是大家的恭维。但恳请抄全贴全,以免断章取义,误导他人。我在此先谢过。
(一)
临行前的两天,在最后几天修改文章的忙乱中,还没意识到要离开学校、离开美国。当送机场的同学的车开在大学城小镇的街上时,才猛然间对自己说,要回家了。看着车窗外待了五年多的校园,那路那楼那人流,其中多少苦乐,都结束了。
承西雅图几位朋友盛情,途中在西雅图停留几日。正好我父母结束了在美的会议和旅行,也在西雅图会合。每日里观光欢聚,连西雅图的绵绵细雨也不曾勾起太多的离绪,直到临行前的午夜,在机场等芝加哥飞来的东方航空公司的航班。一丝失落淡淡袭来。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候机室,这就是美国,那个初来乍到时的神秘之地,几年来的拼搏战场,拚到如今刚有点自如了的“家”。可又要走了。十几个小时后,我就要回到中国,重新踏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土。此去不同于当年离开中国,也不同于以往回国探亲,此去不知什么时候再会回来。想到此处,不觉叹一声人生有趣又无奈。
因为是九月初,不是假期,飞机上的乘客大多是留学生的父母带着第三代。一路上倒也吵吵闹闹不寂寞。飞机在北京降落时,机上没有了往日坐满学生时的欢呼声。老一代们经历了太多的人生,早已不再轻易激动。而那些第三代们,还不懂他乡与故乡的不同。但愿他们比他们的父辈们更幸运,不必再尝思乡之苦。
边检,海关一路顺利,艾滋病查血早已取消。弟弟和他的朋友小张开了两辆车来接我们。小张是弟弟的大学同学,现在一家大公司工作,业余也做一些其他的事。是当今京城里不少的大款一族中的一个。据说他去美国,在纽约第五大道的一家店里让人误认为是日本人,一气之下花1000美元买了一根皮带。去年我回国承他相请在一起吃过顿饭。席间听他开导如今市面上的种种关节,倒也受益菲浅。
我随小张的车走,只五万公里的桑塔那,看上去不少“沧桑感”。大约是保养及开城区的缘故吧。车一路开来,小张问我在美拿了什么学位,答博士。“噢,没拿博士后学位?”我赶紧解释博士后不是一个学位。而是在固定工作前的一个过渡期。热门专业如计算机,很少有博士后,往往硕士就工作了。而工作难找的专业,如数学,物理和我所学的生物类则积压了不少的博士后。小张又问:“那你有绿卡了吗?”“没有”。“怎么这么多年还没绿卡?”“……”“那你还能回去吗?”“得重新办邀请、签证”。“噢……”问完这些,小张算是明白了我的境况,然后转而“安慰”我:“嗨,在美国也不好混,回来也不错,慢慢儿来吧”。
小张与我的这段对话,在此后的几周里与不同的人多次反复。当人们明白了你放弃了人人渴望的美国梦,回来当一个又得重新办出国的人,那么顺理成章的解释就不言自明了。这大概是目前国内朋友们中对回国留学生比较普遍的的直觉反应。作为回国留学生,对这种下车伊始就要经历的“贬值”过程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提到国内把博士后当一个学位,顺便多写几句。我93年回北京时,就在报上看到过“博士后学位”的说法。后来我去语言学院留学人员服务中心咨询时,还向那里的人提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们告诉我那是记者的外行语言,国家教育部门对此是有数的。我听了倒挺放心,觉得还是咱政府信得过。可后来,在联系国内工作的过程中,不断地有人问我有没有博士后学位,似乎这已是真的一个学位了。报上也在大力宣传国内的博士后制度。后来96年7、8月份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看到一篇文章,是国家教委的一个官员介绍我国的博士后制度。最后的结论是,“博士后已成为据有中国特色的,我国独创的准学位制度”(大意)。此时我刚刚完成论文答辩,以为可以“学成归国”了,看到此文,不由得哎哟一声:“坏了,还是少读了一个学位”。大家都知道我国的博士后始于几位美籍华人学者的建议。由教委统抓的博士后系统,在人事,经费,家属调动等方面有了更大的灵活与效率。但其适合中国国情之处未必在于学术上,因为我国的问题还不是人材过剩多得没处去,而是人材的合理使用。我国的博士后制度更多的是为了应付僵硬的人事、管理体制。从这个意义来说,倒也确实是中国特色。但与学术水平并无太大联系。而随意冠以与国际接不上轨的“准学位”,似乎“独创”得出轨了点。
我家住在海淀附近的一所大学里,楼前正是一个大操场,操场墙外就是马路。回到家的第一天清晨,6点多就醒了。听着窗外的人声,公共汽车声,这就是我在美国每天梦里的声音——北京的声音。站在窗前,看刚刚亮起的东方,不远处那一排高高的杨树,还有一半的树冠被罩在淡淡的雾里。附近一个部队大院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起床号声。那一瞬间,心里悠悠的回家的感觉,难以言表。窗外操场上学生排起了队在做早操。队里的男孩子们睡眼懵懵地随着音乐敷衍了事,几乎只有手指头在动作。当年被迫早起做操的痛苦在这一刻才稍许记起一点。那青春少年的日子,好象很久远了一般。趁别人还没起来,我一个人走出学校后门。后门那条小街还是那么脏脏的,路旁的摊子比以前更多了。我等在一个
油饼摊前等着那个外地小师傅现炸现卖热热的油饼。加州的朋友们大概每天都能吃上中国早点,而对我这个在中西部小镇窝了五年多的“乡下人”来说,手捧一块现炸的油饼,是只应天上有的好日子。
吃完早饭,计划下来必须要办的几件事,首先要上户口,回家首先要做良民。到了街道派出所,申明所要办的事,所里的民警死活找不到我的“底儿”了。老户口,老身份证都找不到。看了我半天之后,一个领导模样的最后说:“那就补上吧”。问到我接收单位时,答没有。于是在户口本儿工作栏上落下个“待业”。然后在隔壁身份证办公室交两张照片10块钱办证。被告三个月后来取。从头到尾,只看了我的护照,连领馆的回国证明都没要。如此顺利,出乎意料。我一位朋友的弟弟从外地大学毕业回京,人事部同意自找工作,但只因没有具体单位,已三个月还没上成户口。
办户口时,须重新打出一张户口页。用计算机的民警五大三粗,看上去象个老工人模样,可在键盘上的打字速度立刻令我觉得自己“有眼无珠”。当用边上的针式打印机打印到最后一行时,小小的户口本纸已令打印机显示“无纸”而停止打印。这是平时用打印机时常见的麻烦,只见那位“老工人’民警拿起一张纸向打印机进纸口轻轻一插,“骗过”纸张检测,一声轻响,最后一行打出。我不由得心里佩服这巧妙。
下来一件事是买自行车。在北京没有自行车就象没了腿一样。做好决定就直奔海淀商场。如今的海淀早已是鸟枪换炮了。小门小脸早已被大商业楼取代。原来的海淀商场现在是四层带地下室的大商城。进了店门,首先要适应一下国情,即每一平方米的面积要搁上好几个血肉之躯。在此情况下,不仅谦让是谈不上了,而且还得奋勇直前。眼瞅着前边儿两位女士间只有半人宽的空间,还没容你决定是穿过去还是绕过去,后面的人流已生生的把你“塞”了过去。好在那两位女士倒也没显出在意的样子。毕竟是本乡本土的人,几分钟后就目中无人,回乡随俗了。从小就在这片儿长大,虽说去了几年地球那边儿,还不至于如此快地忘了本。自个儿对自个儿说:咱就是土豆,不装那洋蒜。
卖自行车的是在海淀商场的地下室里。价格从7、8百到3、4百的车都排在那里。因为刚听完一位朋友家里三年被偷七辆车的故事,临来前就做好了决定,买最便宜的。最便宜的是三百九十八块钱的永久。看着自打我记事儿就没变过样式的永久,直琢磨这厂咋还能赚钱。几位看上去刚高中毕业的小伙子七手八脚地替我挑了辆车,然后冲那边一示意:试试吧。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我的“试车场”就是眼前这挤满了人的营业厅。记得十几年前第一次骑车上学,就赶上一个下大雪的早上,就是在离这营业厅一百米不到的苏州街上,把一个女孩子“追”到了墙角根儿上才没人车两伤。在美国五年多没碰过一下自行车,没想到今天又要在这苏州街口受考验了。当时一咬牙、一跺脚,屏住息、提住心,还真在
人丛中转了个圈。当真是不怕办不到,就怕想不到。
买完车,顺便在四处转一圈。吃了两串羊肉串儿。味儿一般,可倒都是羊肉,不象以前尽拿牛肉蒙人。转过母校八一中学门口,还那样,可一晃都十几年了。骑过海淀体育馆,见墙上有颜色漆喷的“BEIJING ZOO”,没想到VANDALISM都到了海淀了。中午放学的时候,街上挤满了中学生。如今的学生们,无论穿着还是神情都透着年轻一代好日子。我拿着根冰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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